一展身手(上)(第3/6頁)

  那女子一張口,未出聲,先落淚。

  惠芬見楚言半天沒吭聲,猜想是那走神的毛病又犯了,柔聲對那女子笑道:“要公主救你女兒不難,可你總得先說清楚是怎麽一回事。沒頭沒腦的,讓公主怎麽幫?就從你叫甚麽名字,家住哪裏,怎麽到了這裏為奴說起吧。”

  “是。奴婢娘家姓韋,喚名芝華,祖籍關中。”喉間哽了又哽,方才艱難地說道:“奴婢命薄,遇人不淑,以至淪落為奴。”

  惠芬不滿道:“你既央求公主相助,卻又言語閃爍,遮遮掩掩,不肯吐實。這麽藏頭藏尾的,無處查實,誰知道你是不是別有居心?”

  韋芝華急忙頓首:“奴婢不敢,奴婢說的都是實話。”

  想她原是好人家的女兒,一時糊塗,做出有辱家門之事。這些年來輾轉漂泊,孤苦無依,歷經苦難,曾幾次尋死,只是放不下女兒。回想當日,就覺得種種磨難都是當初杵逆父母的報應,無顏再見父老,心中唯願爹娘以為她早死,不願再令家人傷心屈辱,甚至刻意隱藏家鄉來歷,就是對女兒也不曾說過。今日,聽說大王子與王妃路過,想起曾聽說這位王妃是大清公主,不由觸動她長久以來的思慮。她這一輩子,無論怎樣,都是活該,可女兒是無辜的。她的命運不應該重蹈於女兒身上。避開主母,她主動對主人,也是她現在的男人,提出願意過來服侍,又抓住機會引起了王妃的注意。這樣的機會,不會有第二次。

  韋芝華拿定主意,最要緊的是取信於公主,讓女兒逃出火坑,其他的罪,她可以用這一生和以後的生生世世來贖:“回稟公主,奴婢家住——”

  “我相信你。”楚言突然說道。

  韋芝華又驚又喜,一時竟說不出話來,只是啜泣。

  惠芬訝道:“公主?”一塊兒呆了這些日子,她怎會不知道?這位主子雖然好相處,可只是面上隨和爽快,心思是極重的。取信於她,並不容易。

  “我相信你。”楚言微笑著又重復了一次:“我知道你有很多傷心事,不願意提,就不必說。我不喜歡說話時得盯著別人的頭頂,你先站起。告訴我,你女兒叫什麽名字?多大了?出了什麽事兒?要我幫什麽忙?”

  “她上個月滿八周歲。她出生時,主人在喝酒,順口起了圖雅這麽個名字。我悄悄給她起了一個漢人的名字,叫做猗蘭。”

  從她開口說話,楚言就覺得這個韋芝華態度從容,談吐不俗,暗暗存了好感,猜想她有些來歷,也能體諒她不願連累家人名聲的心情。聽見她給女兒起的名字,不由問道:“蘭之猗猗,揚揚其香。可是這‘猗蘭’二字?”

  “正是。這孩子從會走路就幫著幹活,做飯漿洗縫補帶孩子都做得來,性子也安靜謹慎。若能讓公主看得順眼,留在公主身邊做個小丫頭,就是她的造化了。”

  楚言更加憐惜,幾乎已經打定主意要幫這個忙,卻想到一個問題:“你女兒的生父,是什麽人?是蒙古人麽?”萬一這女兒是她和現在這個主人生的,這事兒可棘手。

  “是漢人。奴婢被賣到大漠時就已經懷著她。”

  楚言很想問個究竟,到底克制住了好奇心,沉吟片刻:“你把她帶到我這兒來,讓我看看,再做道理。”

  這就等於是答應了。韋芝華心中一塊大石落地,歡喜得又落下淚來,忙忙地磕頭謝恩。

  楚言也不攔她,卻問:“你,不想同你女兒一起走麽?”無非是要想個說法打動阿格策望日朗出面,帶一個走和帶兩個走沒區別。看她們母女相依為命多年,倒是不想把她們分開。

  韋芝華紅著眼搖搖頭:“我還有一個兒子,剛兩歲,是和現在這位主人生的。主人的大兒子粗笨愚莽,對這個小兒子倒很上心。看在兒子的份上,對我還好。”

  楚言點點頭:“我明白了。你先去吧,想個法子把你女兒帶到我這兒來。”喚來阿依古麗,命她叫個人陪著韋芝華回去。

  待到帳內只剩她們兩個,惠芬低聲埋怨:“公主這事做得魯莽了一些。這上上下下裏裏外外,多少雙眼睛盯著公主!不知多少人想在公主身邊埋顆釘子呢。我看這個韋芝華是個有心計的,又給她那個主人生了兒子,萬一——”

  楚言安慰說:“她再怎樣有心眼,她女兒也不過是一個八歲的孩子。咱們這麽大的人,還能被一個孩子給嚇住了?當真別有用心,日後少不得要落下蛛絲馬跡,到時候,我自有辦法,不會叫她討了好去。難得在漠西見到一個同種同族的人,又是這麽一個境遇,怎麽忍心不幫?買一個女奴也不是什麽難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