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展身手(下)

  原本,要下天山南麓那幾個牧場三年管事權,只是想在其中尋找可以帶領她穿越帕米爾高原的可靠人手,再以其中某一兩個牧場為依托,建立出行印度的前端據點。可以預計,風雲突變,啟動出逃計劃的時候,一定是匆忙慌亂,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從容安排,所以,這個前方據點和那裏的人手必須完全可靠,而且始終處於狀態中。

  從天山南麓穿越帕米爾高原和重重山區直到印度北部,這一路自然惡劣,民族復雜,戰亂頻繁,從古至今都不是太平地方。伊斯蘭教印度教地區對婦女的歧視,尤甚於信奉佛教的蒙古。失去背景靠山,若無武力護身,一個異鄉女子是玩不轉的,被人砍了賣了都有可能。 如果僅僅是她自己,她也許不會選這條危險的“出路”。

  清廷和準噶爾的戰爭無可避免,最終的勝負也已經注定,她的孩子的未來不可能光明。她的靈魂屬於未來,無論清廷還是準噶爾,她都缺乏歸屬感,不會被任何一方左右,能夠超然審度形勢,尋找機會打算自己的生活。她的孩子生於斯,長於斯,作為母親,她希望孩子情感正常,又不願看到他或者她終生掙紮於政治的夾縫中,被人利用,甚至消滅。通往西天的古絲綢之路崎嶇艱險,對她的孩子卻相對安全。

  找到轉世靈童,培養到可以坐床的年紀,反對拉藏汗的勢力才能真正有所舉動。這樣算來,她至少有四五年時間作準備。阿格策望日朗的開通使得一個周詳穩妥的計劃變為可能。如果他摯愛孩子勝過政治和權力,必要的時候,她甚至考慮告以實情,最大程度爭取他的支持。這一次,她絕不能失敗!

  既然把阿格策望日朗納進了將來,她自然而然地換到另一個角度思考,尋求這個團體最佳利益。

  她有地主情結,又很想從阿克蘇再往南走走,計劃把南邊五個牧場走一遍再決定如何處置。阿格策望日朗不同意,說那些牧場分得很散,往往互相之間就有騎馬走上一兩天,有些地方在山裏,還不好過馬車,她要去也得等一年以後,生完孩子養結實了再說。

  “這麽麻煩,你當初為什麽要買?要搶也搶個方便點的地方啊!”他置業的思路有問題。

  阿格策望日朗瞪了她一眼,嫌她侮辱了自己的清白和智商:“是那些維吾爾人送的禮物。”

  “送的?除了美女玉石,還送你牧場啊。”南疆的白山派維吾爾政權是準噶爾一手扶上馬的傀儡政權,抱抱準噶爾大王子的大腿,不奇怪。

  南疆地區原屬察合台汗國。直到準噶爾西征之前,察合台後裔仍以葉爾羌為中心統治著南疆諸城。維吾爾貴族分為黑山白山兩派爭奪世俗統治權。葉爾羌汗支持黑山派,把白山派首領和卓達雅圖勒拉驅逐出喀什噶爾。和卓達雅圖勒拉在中亞流浪了十年,落腳於克什米爾。噶爾丹西征,南疆諸城沒什麽抵抗地都歸順了準噶爾。達雅圖勒拉從克什米爾進入西藏,見到五世達賴,得到達賴喇嘛的同情和支持,拿了達賴喇嘛的親筆信投奔噶爾丹。為了穩定在南疆的統治,噶爾丹來了個釜底抽薪,把南疆諸城的汗王集中到天山以北的伊犁地區長期軟禁,又把他們的家眷都遷置與伊犁地區,在葉爾羌確立了達雅圖勒拉的傀儡政權,派他的長子亞赫亞統治喀什噶爾。噶爾丹又使南疆諸城池分別隸屬於準噶爾個鄂托克,定期征稅。南疆諸城池的賦稅,向來是準噶爾汗國的主要經濟支柱。準噶爾對這個地區的風吹草動十分敏感,曾有過一兩次叛亂暴動也都被準噶爾用武力壓制住了。

  此時南疆的白山派維吾爾政權,也就和抗日時期的武漢政府差不多,為了自己的生存,極盡傀儡的本分。這些送的牧場東一片西一塊,雖然出自不同人手,據說都是水源豐沛的上好草場,可她懷疑那些維吾爾人是聯手起來,安心把這位大王子主子累死。如果阿格策望日朗象她這麽財迷,這麽地主,很可能奔波於這些牧場之間,焦頭爛額,無力做別的了。

  “說是送的,其實是他們和別人有了糾紛,吃了虧,請我幫忙,事後給的報答。是我提出來要牧場。我想那些人年紀大了,本來也是他們的功勞,就借機給他們找些地方養老。不是不肯養他們,是怕他們閑不住,反倒惹出事端。”

  楚言直搖頭:“你也知道那些人不會放牧,還讓他們管牧場?一輩子不想學沒學會的事情,到老了逼著他們學?還丟進仇人堆裏?倒是用不著養太多年。打得動時,是他們欺負別人,等打不動了,就等別人找上門來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