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二章 過繼(第3/5頁)

頌銀道:“您只管放心,大阿哥是大欽的命脈,在恭王府絕對比在宮裏滋潤。”

於是並沒有什麽所謂的黃道吉日,就定在三天之後,恭親王帶著一溜奶媽看媽進來接人,在壽安宮宮門上抱了大阿哥進慈寧宮謝恩。太後的決定甚至沒有通過任何臣工,就那樣讓人把孩子帶走了。頌銀看著恭王志得意滿遠去,暗道成也蕭何敗也蕭何,太後要為皇帝掃清障礙的意願是好的,只是使的勁兒過大了,反而著了別人的道。

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,她幫不上容實太多忙,大阿哥出宮的問題解決了,剩下的就是遺詔了。那張詔書不知還在不在陸潤手裏,萬一已經交給皇帝或是毀了,那麽這件事就得冒風險。所以她還得想法子試探陸潤,只不過現在不是時候,大阿哥才出宮,陸潤對皇帝也沒有什麽不滿,他怎麽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?所以緩一緩吧,等時機到了再說。

她依舊悶頭幹活,皇帝的婚儀耗資巨萬,當然也並非只有內務府單打獨鬥,需要幾個衙門分工合作。比如由翰林院撰寫冊文、寶文,禮部制造金冊、金寶等。皇帝迎親和普通人一樣,納彩納征一樣也不能少,這些才是由內務府承辦。換句話說但凡使錢的地方必找內務府,內務府就是個大寫的錢字。皇帝的禮金要重一些,不過這新女婿是拿足了喬,丈人爹家不伸一根腳指頭,全由使臣持節代辦。所以嫁給皇帝有什麽好,丈人連一聲阿瑪都聽不著,見了他還得跪拜磕頭,養的閨女相當於白扔。

太後對於此次大婚很看重,說:“自太祖開國以來,只有一位皇帝在宮裏迎娶過皇後,咱們萬歲爺是第二位,孛兒只斤家的閨女好福氣。”

宮廷是有這個規矩的,當王或是儲君時娶的嫡福晉,登基之後直接封後。那些皇後授了金冊金印,便隨意在東西六宮擇一處作為寢宮,沒有機會好好走一走紫禁城的中軸線。登基後迎娶的皇後則不同,新後的鳳輦從午門進來,經太和、中左、後左門到達乾清門,步行穿過交泰殿,有幸在坤寧宮住上三天,這也是朝綱永固的象征。

頌銀只管諾諾稱是,把大典布置的進程向太後回稟。諸事繁瑣,一個恍惚已經到了四月裏。

進入四月,頌銀的心便提到了嗓子眼。她也差人打聽河工完成的情況,實在是時間太緊迫,又逢霜凍,歸海閘的修繕遇阻,並沒有能夠如期完工。初六那天阿瑪回京復旨了,她聽了消息急匆匆趕往乾清宮,不能進正大光明殿,只能在滴水下打轉。

不出所料,皇帝雷霆震怒,拍桌呵斥的聲音傳出來,聽得她心驚肉跳。本來天不時地不利,貽誤也是有情可原,栽就栽在攔水大壩沒打牢,閘口重修時江水傾瀉而出,淹了下遊的百裏農田。

皇帝殺心早起了,奈何地方官員是鑲黃旗人,又在賬目上不清不楚,只好叫那兩個人先當了替罪羊。至於述明呢,眼看要開發,頌銀再也顧不得了,闖進殿裏磕頭,“請萬歲爺法外開恩。”

她的出現令殿內眾人吃驚,寶座上的皇帝卻並不意外,他等的就是這天。佟佳頌銀是個硬骨頭,然而脊梁再直,扛得住千斤重壓嗎?他堂堂的帝王,不能令她屈服,還當的什麽皇帝!

他的唇角有笑意浮現,也只一瞬,很快沉下了臉,“內府官員不得議政,佟大人忘了規矩。”

頌銀恭敬叩首,“臣與家父同是內府官員,既然家父有罪,臣願一同承擔,望主子成全。”

她雖然不明說,但話裏話外頗有反駁他的意思。既然內府官員不參政,那麽令她阿瑪治水本身就是個錯誤。俗話說不在其位不謀其政,為什麽讓個毫無經驗的人去監河工?皇帝責難的時候不該先檢討自己嗎?

述明變了臉色,壓聲道:“別添亂,回去!”

頌銀看著阿瑪,以前白白胖胖的,現在又黑又瘦,全是她害的。她深深泥首下去,手指扣著金磚,扣得指甲煞白。

上首的皇帝冷笑,“好一出父女情深,可這正大光明殿是講法度的地方,不是做把戲的戲台子。述明負恩徇縱,論罪當斬!”

頌銀幾乎魂飛魄散,惶然擡眼:“主子……”

他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俯視她,緩聲又道:“念在他三十余年恪盡職守的份上,罪減一等。明日午時,押赴法場陪斬吧。”

所謂的陪斬就是和死囚一同上刑場,別人砍頭,他在邊上看著。雖然自身不會有什麽損害,但眼巴巴瞧著同僚在面前身首異處,殘酷程度不亞於刑罰。

頌銀沒想到他會這麽缺德,琢磨出個損招兒來,給她下了一帖狠藥。她總在躲避他,這回終於不得不面對了,她阿瑪的生死在他手裏攥著,叫他陪斬是輕的,只要惹他不痛快,隨時可以取他的性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