剛烈(第2/7頁)

  “那孩子被送回去了麽?”

  “沒。長生說他不是賣身給戲班的,是被拐來的,還記得他家離京城不遠,有個姨媽住在隆福寺一帶。四爺聽說,就讓高大哥送了封信給府台大人,把永慶班的班主抓起來好好問問。聽高大哥說,早幾年,京郊出過幾起丟孩子的事,一直沒找著,弄得好,這案子,這回就被四爺給破了。”

  “能把那些孩子找回來,還給他們父母是最好的。”楚言點點頭,囑咐說:“你決定跟著四爺,再不能象以前那樣,遇事都要想想,不要莽撞。”

  “我記住了。”高大哥也告訴他,四爺最恨下人目無主上。他今天作的事,就算有功,也要受罰,若是在府裏,還不止一頓手板子。

  拐騙兒童的案子雖然沒能就這麽破了,卻從永慶班班主身上找到了重要線索。案子交給山東巡撫繼續追查。長生既然原是京城人氏,四阿哥順便也就把他帶上,回頭再命人幫他尋找家人。

  再遠的路,也有走到的一天。

  望著眼前巍峨的城墻,四阿哥下意識地一拉韁繩,帶住馬。後面的隊伍也都跟著停了下來。

  戴鐸靠過來問:“四爺,出了什麽事兒?”

  四阿哥一回頭,可巧,楚言也以為發生了什麽,正撩開簾子張望,兩下目光相遇,對視片刻,又都淡淡地掉開。

  “沒什麽,進城吧。”

  到了四阿哥府,迎出來幾個管事。戴鐸命人帶小峰小嵐和兩個丫頭進去見福晉。楚言連大門也沒進,換到四貝勒府的一輛馬車裏,靜靜坐著。

  四阿哥換了一身衣裳出來,聽說她已經等在馬車裏,呆了一呆,竟有些躊躇。

  管事小心地問:“爺是和佟姑娘乘一輛車,還是——?”

  “騎馬吧。”

  一個太監正站在神武門外張望,看見四阿哥,連忙一溜小跑迎了過來:“奴才賈威,見過四爺!四爺吉祥!四爺一路辛苦。”

  認得是毓慶宮的太監,太子身邊得用的奴才之一,四阿哥心裏咯噔一下。一路上他一面盡量找事耽擱,一面寫了幾封信預先遣人送回,讓四福晉親手交給太後和德妃,代楚言解釋情由,就是希望能讓她回到慈寧宮,想不到她還是要落進太子手裏。

  果然,賈威滿臉堆笑,話裏卻全是骨頭渣子:“皇上吩咐,佟姑娘是時候該學習蒙語和諸項禮儀了。和準噶爾聯姻,可是天大的事。秀女外嫁,也是從來沒有過的,斷斷不可出差錯。太子爺親自在內務府挑了幾個有才學懂規矩的嬤嬤,又預備了單獨的院落,方便佟姑娘學習長進。”

  饒是四阿哥平時自負口才,此時竟被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。

  楚言一臉平靜地下了馬車,嘴角甚至帶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。對四阿哥婷婷下拜,深施一禮:“多謝四爺關照!”

  轉向賈威,淡淡地做了一個手勢:“有勞賈公公久候,請帶路吧。”

  賈威一愣,隨即臉上開出一朵大大的菊花:“佟姑娘氣度不凡,怪不得能入皇上的眼。姑娘請跟我來!”

  四阿哥愣在原地,臉色發白,兩手在袖中死死攥住,勉強沒有出聲喚她,眼睜睜地看著她消失在紫禁城裏,心裏像被人扯開了一個大窟窿,汩汩地流著血。

  太子對她確實十分厚愛,不但為她分配了四位嬤嬤,就連太監宮女雜役也是按照公主的例制,一個不少。太子爺挑人的眼光也是非同凡響。四位嬤嬤都是循規蹈矩,恪盡職守,對她盡可能嚴格要求。在她們眼裏,她就是個野人,走路說話甚至坐下站起,沒有一樣合乎規矩,動不動就是一頓數落譏笑。太監宮女個個都是鼻子朝天長,陰陽怪氣。

  頭一頓,送進來的飯菜品種倒是不少,可帶著股餿味。楚言不是第一天進宮的小白兔,雖然不曾領教過這類手段,也聽說過不少,淡淡一瞟,不露聲色。被嬤嬤們折騰了半天,出了一身汗,口卻著實渴了,端起杯子,沒有茶香在意料之中,可那股涮鍋水味兒就不對了。

  輕輕地放下茶杯,目光一掃,就見老的少的女的和不男不女的,都是一臉幸災樂禍,等著看她不知所措或者忍氣吞聲。這是下馬威,如果此時示弱,康熙回宮前兩三個月,這些人絕對有本事讓她越來越弱,整得她欲哭無淚,只恨爹娘把自己生到這個世上。楚言微微一笑,只可惜,她原本就不是被爹娘生到這個世上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