剛烈

  除了小峰小嵐,四阿哥還帶上了服侍她的那兩個丫頭。沒有坐船,走的旱路,走得很慢。四阿哥還要沿途辦點事,時不時需要繞路,偶爾還會在一個地方停上兩天。

  飲食起居都有人悉心安排照顧,只是沒有自由,不坐在馬車裏的時候,就只能在客寓的小院子溜達溜達。一路上很少能見到他,偶然見面,她上去請安,他也只是肅然冷峻地望上她兩眼,最多點個頭,幾乎不說話。楚言對這些安然若素,比起回京後需要面對的一切,比起皇宮那個沉悶的大籠子,現在還算自由自在。況且,小嵐一直陪在她身邊,看顧這個小妹妹,教她讀書認字,教導她進了四貝勒府需注意的事項,占用了她很多時間和精力,不至去想太多七七八八。

  預計四阿哥要在濟南城裏耽擱兩天,楚言決定利用這個機會和濟南的涼爽好好休整休整,為回宮以後的硬仗做好準備。

  “哥哥。”小嵐歡喜地叫了起來。

  小峰大半的時間跟著四阿哥那幾個隨從,因他年紀小,又與楚言有著“姐弟”之誼,戴鐸特許他可以到楚言的住處走動。小峰卻是個吃過苦早熟的孩子,乖巧伶俐,對誰都是笑臉相迎,力所能及的事情總是搶著做,戴鐸他們都很喜歡他。雖有那個特權,小峰也不常來找她們,來了也只說些高興的事,從不向楚言要求什麽。

  小峰中規中矩地請過安,神色異常,似乎藏了什麽話,想說又不好說。

  “小峰,有話直說,如果有什麽不能告訴我的,就算了。”

  原來,小峰出門跑了趟腿,遇到一個被人追趕的男孩,把他藏起來,騙那幾個家奴走開。那個男孩遍體鱗傷,連路都走不穩,連滾帶爬地逃走。小峰心生惻隱,怕那幾個惡奴折回來又把他抓住,就把他帶了回來,到了門口才想起四阿哥治下極嚴,如果不是楚言的緣故,自己和妹妹也不可能留下,多半不會收留這個孩子。那男孩被他連攙帶拖地一路小跑,傷口綻裂,痛得快昏過去。小峰不好把他扔下,只得央求門房照看著他,自己進來找楚言商量想辦法。看見楚言,又想起她不知何故得罪了四阿哥,自己這麽做會不會再給她惹麻煩?

  想起前一次康熙南巡,在山東境內鬧出的事,楚言皺了皺眉:“四爺的身份非比尋常,你跟了他,需以主子的安危為念,很多事不可自作主張。”

  “是。我只是覺得那小子可憐,被抓回去,弄不好就活不成了。”

  “人都被你弄回來了,想來四爺也不會看著他死在門口。你去把戴總管找來,就說我有事求他。”

  戴鐸聽說這個事,也有些為難。四阿哥不是個肯管閑事的,此時又在路上,多一事不如少一事。那孩子來歷不明,最好也就是哪家的逃奴,萬一別有居心,倒成了攬禍上門。可人都到了門口,往外趕,倒顯得像是怕事,見死不救,不合四阿哥的身份和脾氣。

  “既然姑娘這麽說,就讓人把他先弄進來,瞧瞧傷,問問怎麽回事,再做道理。”佟姑娘的面子也是不好駁的。

  “一切聽戴總管安排。”

  “小峰是好心,可這事兒做得有欠妥當,不論如何,回頭一頓罰怕是免不了。”

  “還要請戴總管多多管教小峰,少讓他惹四爺生氣。”

  戴鐸點點頭,帶著小峰走了。

  晚些時候,小峰領了一頓手板子,過來讓楚言的丫頭幫著上藥。楚言問起那個男孩的情況。

  小峰神情有些古怪:“原來,他是個戲子,還是唱小旦的,他們永慶班去城東華家唱戲。兩位少爺看中他美貌,強了他,又要跟戲班子買他,他趁人不注意就逃了出來。”語氣中似乎有點後悔救了那小子。

  跟了楚言這陣子,熟了,膽子也大起來,叫小綠的丫頭奇道:“不是個小子麽?那少爺怎麽強——哎喲!”

  小紅狠狠地撞了她一下,提醒她閉住嘴,小心地窺望著楚言的神色。

  小峰說漏了嘴,真想把舌頭吞進肚子,怎麽能當著一群女孩子的面說這種事?被四爺知道,少說又是一頓手板子。

  現代人什麽沒聽過沒見過?這些算什麽?楚言淡淡一笑:“小峰,沒有人生來低賤,仗義每多屠狗輩,莫以出身論英雄。不管是戲子小旦,還是小廝奴才,你救了他,他不至於被抓回去挨打受苦,都是作了件好事。”

  “是。”小峰乖乖受教。姐姐說的是,若是當初叔叔把他們賣了,萬一賣到戲園子,他豈不也成了唱戲的?那小子連爹媽是誰也記不清,真可憐!這麽一想,小峰把對那小子的一點點輕視都拋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