釵頭鳳(第3/5頁)

  十三阿哥笑問:“你如此推崇蘇軾,如若生在當時,只要能追隨前後,為婢為妾,也是願意的?”

  楚言不屑道: “切!只為追隨一個人,為婢為妾,自薦枕席之類,惡俗之極!不但侮辱了自己,也玷汙了東坡的清名。”

  支著下巴想了一會兒,輕笑道:“最好是他在杭州做官時,在他官衙附近開一家小酒館,釀出上好的美酒,再每日在店前煮上一鍋香噴噴的肉,鉤起那老頭的饞蟲。等他進了店門,多多敬酒,哄他說些好玩的事情,最好能把他灌醉,訛出一首詩一幅字畫。”哎,當初,既然穿越時空,怎麽沒有多走一段,到北宋去和蘇東坡作鄰居呢?

  十三阿哥驚奇地看著她無限神往地想入非非,又是歡喜又是佩服,笑道:“好主意!有酒有肉,又有那般有趣的客人,我跟著去湊個熱鬧,可否?”

  楚言大方答應:“好說。十三阿哥身強力壯,斷沒有吃白食的理,劈柴擔水,可還做得?”

  十三阿哥拍著桌子大笑:“做得,做得。說定了,哪日你釀酒燉肉,我替你劈柴擔水。”

  兩人山南海北,聊得不亦樂乎。

  十三阿哥想起什麽,惋惜道:“今日疏忽了,下回該備些好酒助談興。”

  楚言向窗外一望,見日已西沉,連忙起身:“時候不早,我該回宮去了。”

  十三阿哥十分不舍,不由自主說道:“不如用過晚膳再走。”

  楚言一愣,呆呆地看著十三阿哥,十三阿哥也有些發怔,對視一眼,都噗哧地笑了出來。

  十三阿哥陪著楚言往外走。將要跨出園子時,楚言回身望著那片假山竹林,輕聲贊嘆:“有書有竹有知己,怡情小築 乃是京城第一好去處。”

  十三阿哥直送到大門外,看著她上車,直到馬車消失在視線裏,才戀戀地收回目光。

  太後對她有些冷淡起來,沒兩日楚言就知道了原因。康熙剛回京,十阿哥就跑去暢春園鬧了一場,說什麽早幾年就向皇上求過楚言,皇上原說過上兩年為他做主,怎麽如今倒要把楚言嫁給十三阿哥。

  楚言全然不知十阿哥曾經要求娶她,原以為他這兩年已經與綠珠生活得很好。被這一鬧,她已然成為導致皇家父子不和兄弟爭端的罪魁禍首,說不定已經被貼上禍水的標簽,不要說皇室,就是平常人家,也難以容忍這樣的存在,如果不是還有個姓氏罩著,大概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。

  雖然太後只是不再常喚她去跟前,並沒加處罰斥責,可這裏裏外外多少察言觀色的眼睛?那幫見風使舵的都已經翻過一張臉,幸災樂禍,暗中笑話,等著看楚言的下場。出了這樣的事情,不但做不成皇子福晉,只怕連全身而退也不容易。

  幸而慈寧宮是何九何七的地盤,他二人對佟家極有情義,待楚言依然殷勤周到。楚言又一向小心低調,不曾仗著出身寵愛與人為難,沒怎麽得罪過人,一時半會,日子還不至於難過。

  十三阿哥從太後屋裏出來,從來開朗親切的臉上竟帶了十分的憂郁煩躁,卻又在看見楚言的瞬間多雲轉晴,露出如常的笑容。

  楚言很難過,雖然相識只有幾年,卻是看著他從半大的少年一點一點地長大,知道有一天他會失去皇父的寵愛,在變相的放逐中憂傷地度過最寶貴的年華,在最後的歲月裏承受種種壓力,嘔心瀝血地輔助另一個君主,直到燈枯油盡,英年早逝。她一廂情願地想只想記住眼前的少年,而把被幽禁的十三郎放在小說裏,把賢怡親王留在史書中。然而,可供揮灑的青春卻總是這麽短暫。

  如果由她來快刀斬亂麻,這少年眼前的傷心會不會短暫一些?望著走近的少年,楚言嘴唇翕動。

  在她發出聲音之前,十三阿哥伸手阻止,似乎洞悉了她將要出口的話:“並沒有斷了指望,我沒這麽容易死心。”

  楚言暗中喟嘆,以他的敏銳,很多事一旦留了意,當然是明白的,為什麽還會有這樣的勇氣和堅持?

  十三阿哥溫柔眷戀地注視著眼前的女子,伸出手想要拂去她眼中的憂傷,卻又在觸到她的臉頰之前慢慢地放了下來,柔聲道:“就算這是一場夢,我只盼能做的長久些。”

  就算這是一場夢,我只盼能做的長久些!楚言心中百感交集,她錯了,他早就不是孩子,不是少年,這是一顆成熟的男人的心。她願意陪著他把這場夢繼續做下去,直到不得不醒來的那一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