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淮河

  形勢突然調了個,四阿哥在前面微笑著走,楚言在後面有些垂頭喪氣地跟著。

  四阿哥停下腳步,轉身看著她:“阿楚,怎麽,累了?不想玩了?想回去?”

  “不是。”楚言怏怏地指指頭上:“太重了。”

  四阿哥心中好笑,打趣道:“原來是嫌重,不是嫌難看!我方才掂了掂,不重,比一般的金釵珠釵都輕,一會兒就習慣了。”

  看她一臉無奈頹喪,更覺得意,倒也不想把她逼急了,假意道:“我有些渴了,咱們找個地方喝杯茶。”

  “是。”

  四阿哥擡頭一望,遙遙一指:“喜相逢,這個名字好!咱們去那裏。”

  喜相逢,名字好,其他的可不太好。四阿哥對飲食不挑剔,地方卻絕對要幹凈。

  這家茶樓生意還可以,服務態度也很好。兩人剛走到門口,笑臉迎出一個夥計,一身說不出顏色的衣服,油漬麻花,擦擦手,順便把黑乎乎的毛巾往肩上一搭,笑容可掬地打著招呼。兩三只蒼蠅同樣熱情地趕出來迎客。

  一只腳已經邁進店門,四阿哥的眉深深地皺了起來,想要縮回來,又有些難堪,下意識地看著楚言。

  楚言落後幾步,幸災樂禍地看著兩只蒼蠅圍著四阿哥打轉,真識貨啊!焉知不是被他身上的真龍之氣吸引過來的? 接收到四阿哥的求救信號,笑得更加燦爛無害,不慌不忙走上前兩步,滿臉溫和地對那小二問道:“我家少爺有些累了,想進貴店吃一盅木瓜魚翅,可還方便?”

  “木,木瓜,魚,魚翅?”小二結結巴巴地說:“小,小店,沒有。”

  轉向四阿哥,楚言一臉恭謹:“爺可想吃點別的?”

  四阿哥已經趁勢退了出來,面無表情地掃了她一眼,淡淡地搖搖頭:“再到別家問問。”

  楚言滿臉堆笑地向小二致歉,跟在四阿哥身後,走出幾步,憋不住笑了出來,越笑聲音越大,完全忘了顧忌。

  四阿哥努力地板著臉,最終也破功笑了起來,方才的事情確實滑稽,有些丟臉,但能讓她忘了頭上那支荊釵,也未嘗不是件好事。

  相對笑了一陣子,四阿哥問道:“木瓜魚翅是什麽?被你一說,我倒真想嘗嘗。”

  楚言笑道:“四爺吃過冬瓜盅吧?差不多的法子,入了味的魚翅放在木瓜裏,注入清湯,大火蒸熟就是。好像是南洋一帶的做法,四爺若能找來這麽大的木瓜,我給您做。”現代流行的木瓜原產美洲,這年頭能在中國找到麽?

  “這麽大的木瓜?還是頭一回聽說。”四阿哥笑著搖搖頭:“叫我上哪裏找?懶得費這工夫。倒是你,小腦瓜子裏哪來這麽多亂七八糟的東西?”

  可巧走過一家錢莊,看見門口花了個圓圈,圓內一個通字,四阿哥指著問:“這通存通兌,莫非也是你的主意?”

  楚言仔細觀察一番,搖搖頭:“我是跟叔爺提過,可這家不象是叔爺的生意。”

  “佟爾敦和佟世河,一南一北,聯合了運河沿岸幾家大錢莊,搞了這麽個通存通兌,其中任何一家開出的銀票可以在其他任一家兌換現銀,幾家錢莊之間每半月結算一次。聽說,有不少商家把賬號轉到他們這個聯盟的錢莊,引得好些人眼紅,九江漢口還有錢莊主動要求加盟。”

  “真的?太好了!”楚言歡喜得跳了起來,沒想到佟爾敦還真把這個想法付諸實踐,還取得了初步的成功,運河沿岸加上長江沿岸,清朝主要的商業城市差不多一網打盡。

  四阿哥含笑看著她孩子氣的快樂,試探道:“你哪裏來的這些主意?”

  “我最愛聽故事,尤其喜歡聽洋人講他們家鄉的事,一些希奇之處,別人沒在意,我偏記住了。那天聽叔爺說起錢莊,就同他說起一個英吉利人說過的他們那裏辦錢莊的法子。誰想到,叔爺還真照著去做了。”

  “別人沒在意的地方,你偏記住了?”四阿哥取笑道:“誰都知道的事兒,你卻偏不肯留心。真不知該說你什麽!”

  惟恐他又長篇大論地開始訓話,楚言悄悄吐了吐舌頭,低下頭,默不作聲,一付知錯惶恐的樣子。

  四阿哥無奈:“誇你聰明,還不行麽?”

  “原來,四爺是在誇我啊?”楚言重又抖擻起來:“那不是更是誇您自個兒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