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 刁難(第3/7頁)

頌銀覺得這位九五之尊也挺有意思,閑下來還替臣子操心這個。她笑了笑,“家父說了,到時候可在族中挑個成器的過繼,不能讓佟家的基業旁落。”

皇帝點了點頭,沒有再說其他。頌銀以為這個話題開了頭,總不免要說到鑲黃旗,說到佟佳氏的歸屬問題,誰知並沒有。這就說明皇帝對她還持觀望態度,她遠沒到讓他信任的程度。

她退出養心殿,靜靜站了一會兒,不攪進渾水裏,就不必立刻表明立場,能松快一日是一日吧!既然樣式定下了,當即刻送造辦處織造,然而剛出養心門便聽見身後傳來喊聲。她頓足回望,是惠嬪宮裏的兩個宮女,到她面前蹲身納福,“給佟大人請安了。我們主子念著佟大人,打發我們來請佟大人過永和宮敘話。”

頌銀哦了聲,轉頭吩咐蘇拉把圖樣送到造辦處,自己隨她們進了東一長街。

惠嬪是永和宮主位,底下兩個貴人一個答應,分住兩邊的配殿。她是個愛清靜的人,寢宮設在同順齋,頌銀來了直入後殿,一點都不見外。當然她們的關系絕不是向豫親王解釋的那樣輕描淡寫,頌銀和惠嬪小時候有過來往,當初惠嬪的阿瑪封了京官,在補兒胡同落過一個月的腳,住的屋子就和佟家挨著。佟家花園後邊有個小角門,可以自由來去,兩個人經常穿門而過,短短一月時間就結下了深厚的友誼。後來鈕祜祿家的產業置好就搬走了,雖然在同一座城裏,因為離得有點遠,再沒見過。沒想到十年之後紫禁城中又相逢,那份親厚,就如親姐妹似的。

頌銀借著職務的便利常會來看看她,加上她有了身子,對她格外優恤些。妃嬪的月例開銷是有定規的,她聖眷正隆,自然不會少了恩典,頌銀別的地方幫不上忙,比如多給兩支羊油蠟,多稱兩斤紅籮炭,這還是可以的。

惠嬪信任她,心裏有事願意和她討主意,今天特意請她,也決不會是隨便聊聊天的。果然她一來,惠嬪就把人都打發了出去,然後拉著她的手悄聲咬耳朵:“銀子,你替我想個法兒配兩劑藥,我要催生。”

頌銀嚇了一跳,“你想幹什麽呀?”

惠嬪有點猶豫,斟酌了半晌道:“現下宮裏兩個人有身子,我和禧貴人臨盆差不了幾天,兩邊都較著勁呢。要都是公主,橫豎也沒話說,萬一都是兒子,誰長誰幼,裏頭有大學問。我是想,既然到了這份上,越性兒要拼一把,所以請你來,和你合計合計。”

頌銀沒想到這回要說的是這件事,皇後無所出,歷來冊立儲君信奉有嫡立嫡,無嫡立長,所以率先出生的大阿哥一般都占足了便宜。頌銀行走宮廷,這個道理自然是懂的,惠嬪精打細算,她也能夠理解,可是要想辦法讓孩子早落地,這似乎有些冒風險。

她眨著眼睛,一時很覺得犯難,“照敬事房的記档來看,確實挨得夠近的,我自己不太懂這個,只知道太醫說的要等瓜熟蒂落,你這麽催熟,萬一孩子不足月,將來要後悔的。”

惠嬪卻橫了心似的,“你在內務府做官,咱們宮裏是怎麽個情境兒,你還不知道?萬歲爺三宮六院那麽多人,哪個不是眼巴巴兒等著他臨幸?他眼下是偏疼我些,但花無百日紅,誰知道什麽時候厭了倦了,就撂開手不管了。男人靠不住,只能靠兒子,我要是有造化一舉得男,位置就穩固了。不指著往上升,至少不愁一睜眼來旨意,說哪哪兒犯了宮規,貶個常在、答應什麽的。”她嘆了口氣,“你是不能體會我的心,自打有了孕,我連覺都睡不好,總怕被人算計,吃喝都加著小心,連走路都要計較先邁哪條腿。這孩子是我全部的希望,好容易到了緊要關頭,就差那麽一點兒,不爭取一回,看著他摔在丹陛上麽?我只有你一個知心人兒,什麽都不瞞著你。那些太醫不好收買,吃不準他們和誰一條心,萬一捅到太後那裏,事兒就麻煩了。你幫我一回,不枉費我們姐妹的情義。等哥兒大了知道好歹,我讓他報答你。”

道理她都懂,可這是滅門的大罪,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拿主意的。頌銀看了她一眼,“你太讓我為難了。論交情,我沒有不幫你的道理,可佟家上下八十幾口人呐,要是出了紕漏,我擔待不起。我知道你是迫於無奈,人往高處走,都一樣的,只是你想過沒有,榮華富貴要有命消受才好。孩子不足月,你硬把他扒出來,傷了他的根基怎麽辦?我得勸勸你,趁早死了這條心,別害人害己。”

惠嬪本來全指望她了,可她不接著,再好的算盤都是白打。她氣鼓鼓瞪著她,“你就瞧著禧貴人爬到我頭頂上來?她要懷個公主就算了,如果是兒子,她使了手段比我早上十天半個月的,那我不是冤死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