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5章(第2/3頁)

她一聽直起了身子,“他還有臉提汝儉?他說什麽?”

弘策皺著眉頭道:“好些事兒他都承認了,唯獨這一件,撇得一幹二凈,說與他無關。”

定宜氣湧如山,“與他無關?還有別的人恨汝儉麽?他在獄中告狀,莊親王怕牽扯出舊案來,所以殺了他,道理說不通麽?”

“如果我是弘贊,要殺就殺吉蘭泰。汝儉告他,不過空口無憑,他為什麽要在這當口授人以柄?”他長長籲了口氣,“我設想過好幾種可能,到最後都進了死胡同,大大說不通。可是無論如何,終歸讓皇上拿這事做了文章,因為汝儉的死,朝廷才得以名正言順查處弘贊。弘贊官場上行走三十年,門生擁躉頗多,當初有多倚重他,現在就有多急迫地想除掉他,這就是帝王權術。還是七哥看得透徹,索性諸事不管,無功無過反倒太平。”

定宜惘惘坐著,腦子裏一團亂麻。汝儉死得蹊蹺,那兇手到底是誰?她惱恨起來,莊親王推脫了,別人都是冤有頭債有主,汝儉呢?他該找誰索命?

“我不信他的話,他害死我爹媽,又派人到長白山弄死我兩個哥哥,汝儉是漏網之魚,他有理由殺他。”她漠然看他,“你說這些是什麽意思?汝儉的命丟了是事實,今天才剛發送完他,你不知道嗎?”

他囁嚅了下,想申辯,到底還是咽了回去。太醫說過要照顧她的情緒,她剛有孕,又恰逢汝儉遇害,心情不好是理所當然,他不能同她計較。可是他也委屈,轉念再想想,從小到大受慣了排擠,這點又算得上什麽!

他還是賠了笑臉,“你別躁,孰是孰非,等弘巽定了案自有論斷。你想吃些什麽?我聽說有的人會害喜,當初皇後懷老虎阿哥就吐得厲害……你要吐麽?我讓人準備個盆兒。”

他像個老媽子,事無巨細地張羅,哪還是當初高高在上的親王!定宜搖搖頭,靠著引枕說:“你別管我了,我當不起。弘策,有幾句話,我琢磨了好久,想和你說。”

他一臉緊張,把手按在膝頭上,頷首說:“我瞧著。”

他不說聽著,說瞧著,一字之差,卻讓她百般滋味上心頭。她說,“你坐到炕沿上來。”

他立刻喜形於色,上了腳踏,興奮得滿臉放光。往前擠擠,再往前擠擠,想去握她的手,被她不動聲色避開了。

她不敢看他的臉,調開視線緩緩道:“我爹的案子,內情我多少也知道些,其實一味地想翻案,並不那麽理直氣壯。如果一開始就是冤案,我也不會喜歡你,正因為知道自己身上有錯,我不能去恨誰。但是汝儉的想法不同,他看盡了溫家的興衰,最叫他記恨的是我爹昔年的同窗同僚。他們把罪責推在我爹一個人身上,沒有人救他,個個盼著他早點死。還有流放長白山的兩個哥哥,你不能想象他們身上的傷,據說沒有一塊好皮肉。如果按罪論處,我爹不是主犯,他夠不上死,他們哥兒仨也不該流放。我那時才六歲,知道得不多,汝儉親身經歷了所有的災難,他比我苦一百倍,執念也比我深一百倍……我說這些,只是想讓你知道,身家清白對我來說是其次,我看重的,是家裏人平平安安,不要再有什麽生離死別。可是怕什麽來什麽,我不明白老天爺為什麽對我那麽狠呐,最後一個親人都不放過,我是徹底沒念想了。”

他急道:“娘家沒人了你還有我,老天爺慈悲,帶走一個送來一個,你要想開些。”

她搖了搖頭,把手探過去,像以前一樣,覆在他手背上。

“我還是很愛你。”她把酸楚吞咽下去,繼續艱難說著,“可是這世上相愛的人很多,未必都能有情人成眷屬。我們走不下去了,不是因為怨恨,我一點都不怨你。只是自己身上背負了太多,心也涼了,打退堂鼓了。”

她這幾句話讓他渾身起栗,什麽叫不能在一起?什麽叫心涼了,打退堂鼓了?他淒惻看著她,“那孩子呢?你要和我一刀兩斷,孩子怎麽辦?”

她說:“我不能生下他,對不住你。”

“我看你是瘋魔了。”他霍地站起來,一手指著她,那指尖顫動,恨不得戳破她的偽裝,“你好狠的心,我看錯了你!我究竟欠了你多少,你要這樣淩遲我?宇文家對不起你,我對不起你,孩子有什麽錯,你容不得她?虎毒尚且不食子,你卻要殺了她,她不是你的骨肉嗎?虧我之前那麽高興,我以為總算有了轉機,你看在孩子的份上會回心轉意的,誰知道只是空歡喜一場,你的心是石頭做的!”

他說到激憤處難以自抑,拿手捂住眼睛,很快轉過身去。

她知道他在哭,自己把他逼到這個份上太不應該,可她還怎麽若無其事融入他的生活?公婆、兄弟、妯娌……她想起來就覺徹骨寒冷。他們都姓宇文,她的爹娘兄弟是他們眼裏的螻蟻。弘策已經被她拖累了,再娶她過門,可能一輩子都擡不起頭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