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2章(第2/3頁)

他提了袍角到外間,剛邁出門檻就迎上關兆京哭喪的臉。他愣了下,隱約覺得大事不妙,卻也估猜不出究竟哪裏出了問題。

“爺……”關兆京朝寢殿看看,壓著嗓子說,“出大事兒了,刑部的人在執事房候著,說舅爺在牢裏……死了。”

簡直像晴天霹靂,弘策腳下晃了晃,疑心自己看走了眼,低喝道:“你說什麽,再說一遍!”

關兆京嘴角直抽抽,“半夜巡房的發現舅爺號子裏不對勁兒,人佝僂著,以為他犯什麽病呢,就傳了醫官進去瞧。誰知道一探……舅爺已經氣絕身亡了。刑部尚書這會兒拿不定主意,打發人來請主子移駕,好商量對策具本……”

關兆京話沒說完就頓住了,視線越過他肩頭,狠狠打了個寒顫。他駭然回頭看,看見定宜臉色鐵青,僵著手腳往前邁了一步,“你說什麽?誰死了?”

關兆京自然不敢說,瑟縮著討主子主意。弘策也慌神,心裏亂得沒了章程,只知道不能讓她太難過,雖然這噩耗對她來說等同催命。

他上去攙她,啞著嗓子說:“你別著急,我去看看……”

她根本就不理會他,一把推開他,踉踉蹌蹌下了台階。他沒法兒,奪過大氅追趕上去,想安慰她,卻發現自己出不了聲了。

定宜咬著唇,幾次眼淚襲來都咽了回去。她不相信汝儉死了,一定是他們弄錯了。她這個哥哥生來聰明,或者使了什麽計策瞞天過海也不一定。

心口悶得發痛,一股股血潮往上翻湧,唯恐一張嘴就要吐出來。她使勁抓住領子,頭很痛,耳朵裏是雷聲一樣的嗡鳴,下車的時候腿軟無力,勉強掙紮著才進了刑部大牢。可是穿過門禁,又躑躅著不敢往前走,就是恐懼,沒邊沒沿的。她不停安慰自己,再害怕也得探明白真相,汝儉還在裏面,她得去見他,得確定他還好好的。

有刑獄在身的人,沒有脫罪不能活著離開,既然汝儉還在大牢,是不是說明他還活著?她戰戰兢兢往前挪步,鞋底踩在泥地上,寂然無聲。漸次近了,擡頭看見高高的天窗,上次跟著七爺來過一趟,她還記得來時的路。只是心裏忐忑,仿佛有只無形的手扼住了她,即便弘策在旁,也不能替她分擔。

號子是用一個個木柵欄分隔開的,穿過間隙可以看見那頭的情況。甬道裏站著幾個穿公服的人,掖手道:“著實的查,毛發指甲不許有一處疏漏,查明了死因,回頭好往上呈報。”

定宜腳下一頓,那兩個字像重錘砸得她魂飛魄散。也不知哪兒來的力氣,她提起裙角飛奔過去,倒把那些官員嚇了一跳,高聲呵斥,“這是誰?誰讓她進來的?”

弘策走過來,看著地上仰倒的人喉頭哽咽,勉力平穩了語調方拱手,“人是我帶來的,請諸位通融。”

刑部的官員見了他便跪下了,伏在地上磕頭不叠,“卑職等疏於防範,導致人犯橫死獄中,是卑職等失職。明日自當具本上奏朝廷,卑職等甘願領罰。”

領罰,一條人命就這麽沒了,誰能夠拿命償他?

定宜簡直不敢相信,她實在不能接受,前兩天還在忙著曬稻草的汝儉,現在躺在冰冷的泥地上,成了一具沒有生命的屍體。她癱坐下來,手腳並用著爬過去,探探他的鼻息,扣扣他的手腕,低聲說:“三哥,你怎麽不睡褥子,躺在地上訛人麽?快起來,受了寒我可不管你。”

他無聲無息,臉色雖慘白如紙,眉心卻是舒展的。她已經不記得十五歲以前的他是什麽樣了,自打重逢後他一直心事重重,很少看見他有高興的時候。現在呢,他不再煩惱了,可是他死了。

她撫摸他的臉,已經沒有一絲溫度,她喃喃說:“我來得太晚了。”替他擦幹凈嘴角和下頜的血,徒地失了力氣,頹然把額頭抵在他手臂上。

艱難喘息,似乎是要續不上了,直痛得心頭發麻。六親這樣緣淺,她又成了孤苦伶仃一個人。既然老天爺要收回這份恩典,為什麽當初還讓他們兄妹相認?原來她歷盡了艱辛,只能換來一年的團聚。

她終於嚎啕出聲,使勁搖撼他,瘋了一樣,“三哥,你不能扔下我……你回答我,你和我說話,求你了……”

弘策對她的痛苦無能為力,只有上去緊緊扣住她,可是她力氣那麽大,把他推了個趔趄,回過頭看他,眼神淒厲令人心驚。

“是誰殺了我三哥?”她站起來,怒目盯著那幾個官員,“刑部不是銅墻鐵壁嗎?不是高手如雲嗎?為什麽我三哥會死在獄中?你們必須給我個交代,否則我上午門擊登聞鼓,請皇上為我申冤!”

在場眾人面面相覷,她和醇親王的關系多少聽說些,誰都不敢同她較真。仵作支吾著說:“按照屍斑推算,事發應當在亥正前後。小人驗了屍,未發現傷痕,但以銀針探吼,卻有中毒的跡象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