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1章(第2/3頁)

二姑娘道好,前面引路,把她引入二進的正屋裏。丫頭奉了茶,都給支開了,兩個人面對面坐著,定宜捧著茶盞覷人家,二姑娘端端正正坐著,臉上坦蕩。

彼此都不開口,這麽憋著不是辦法,弘策不讓她透露太多,她暗琢磨了,藏著掖著似乎不成事,還是得探探人家口風。萬一真在等著汝儉,她這會兒帶來消息,不是活命的良藥嘛!

她擱下茶盞一笑,“您心裏頭犯嘀咕吧,這麽個素不相識的人上門找您說話來……其實咱們也不算素不相識,沒見過面,但是有淵源呐。”她頓了下,小心翼翼道,“您恕我唐突,我聽說您以前許過人家,是都察院的溫家吧?後來他們家壞了事,您至今未嫁,這是為什麽?”

二姑娘擡眼看她,這種事是藏在心底的,本來沒人觸碰,突然天上掉下這麽一位,上手就揭你的傷疤,你是高興還是生氣?換了別人一定不樂意,可她不是,她寂寞了太久,需要有個契機發泄。人家連夜來,不會無緣無故問這個,也許是有什麽說頭,不管是好是壞,有希望總比沒希望強。

她心裏熱起來,只覺一陣情緒翻湧,勉力按捺住了方道:“您是貴人,我一個包衣,當不起您一聲姐姐。我們家姓索綽羅,您叫我海蘭就成。您先頭在前邊兒問過我,是不是在等人,沒錯兒,我就是在等人。我不知道您和我談起這個是什麽用意,但是我瞧出來了,您必定不是奔著好奇來的。”

定宜頷首道是,“您的事兒,我多少知道一點兒,這麽些年推了這麽多門婚事,挺難為您的。”

海蘭淡淡一笑道:“您知道我拒婚,就應當知道我被迫裝瘋……我的那個人,發配長白山了,我想了好些法子,沒打探到他的下落。我是婦道人家,幾回想上那兒找他,到底沒能成行。說實在的我也怕,我沒出過遠門,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他。在我眼裏他是個英雄,只要他活著,一定能脫了奴籍回北京來的。我自己沒能耐,只能盼著他來找我,我也不能為他做什麽,就是等著他吧,等他回來看看,看見我還沒出閣呢,還是清清白白的姑娘。”

所以天底下愛得真摯的人不止她和十二爺,有擔當的男人,遇見同樣有擰勁兒的女人,好些不可能都變成可能了。

定宜不勝唏噓,嘆口氣說:“您和他從定親到溫家出事,也沒多長時候,怎麽一門心思等著他呢?發配了,好些事兒說不準,也可能流放途就中死了,您等著他,不擔心到最後一場空麽?”

海蘭依舊是笑,“您說得沒錯,這個我也想過,可是架不住自己死心眼子。我十四歲那年和他定親,他比我大一歲,那時候我們家住秦老胡同,他們家住山老胡同,他從宮裏下職回來,打北海一直往南,天天兜圈子從我們家門前經過。明明是繞了路想來見人的,我要出門和他照個面,他還裝,說‘嗐,這麽巧’,當人是傻子呢!”她回憶了挺多,慢慢紅了臉。下意識捋捋裙上褶子,低聲說,“他是二等侍衛,穿醬紫的馬褂戴紅絨帽,腰上還挎把刀,騎著高頭大馬從胡同裏噠噠的經過,模樣特別威武。我後來不好意思天天見他,就在窗戶上掛個紅手絹,他看見手絹就知道我在呢,我們就這麽神交吧。再後來呢,他爹定了罪,他也給流放了,我那時候真是……”

她搖搖頭,一言難盡的樣子。定宜明白她的感受,少女情懷,誰能撞進心裏來,也許會懷揣一輩子。她就是覺得好笑,自言自語著:“汝儉看著一本正經,原來挺會討姑娘歡心。”

海蘭聽她提起這個名字,人狠狠震了下,站起身拽她袖子,“您知道汝儉?他人現在在哪兒?”

定宜把手覆在她手背上,拉她坐下,溫言道:“您別著急,他現在很好,在哪兒我不能告訴您,不過要不了多久應該就會回京來的。他也惦記您,您沒許人家,那是再好也沒有了。該當你們倆有緣分,就算斷了十幾年,後邊還是會接上的。”

海蘭哭起來,一邊抹淚一邊又笑,噯了聲說:“我真是太高興了,失態的地方您別見怪。那他現在娶親沒有?有太太沒有?”

“您還落著單呢,他哪能娶親呢!”定宜拿手絹給她掖眼淚,“我今兒和您說這些是為了讓您有個念想,您千萬不能告訴別人,說出去了怕對他不好。”

海蘭一疊聲說好,又遲疑著打量她,“我要是猜得沒錯,您是……”

“我是誰不重要。”她站起來,往外看一眼說,“天兒不早了,我也該回去了。您記著我的話,後邊再有來提親的,還得接著推辭。再給他點時間,等他回來了,一切都會好起來的。”

海蘭應了,打起精神來送她到前院,關兆京和索濤閑聊半天,看見人來了忙起身接應,回身對索家夫婦躬躬腰,說:“得嘞,不叨擾您二位了,這就告辭了。下回約個時候,咱們正陽樓喝兩盅,說定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