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8章

她慌得直跺腳,“了不得,汝儉殺來了!快快快……”手忙腳亂拿腰帶給他系上,切切叮囑,“你千萬別出去,後頭有梯,我翻墻過去。”

她要開溜,被他拉了回來。這麽躲著什麽時候是個頭?不如挑明了,叫汝儉有個準備。本來他不找來,少不得藏著掖著再溫吞一陣子,這回管不了那麽多了,偷偷摸摸這麽長時候,就是個菩薩也勾出天火來了。他們是男未婚女未嫁,情投意合在一起,礙著別人什麽?非要強加上國仇家恨,有這麽給自己招不自在的嗎?

“今兒當面鑼對面鼓說個清楚。”他緊緊扣住她的腕子,“福晉,我要帶你回北京去,你三哥就是要阻撓也不成,大不了拼個你死我活。他再橫,我命人把他抓起來,一塊兒押解回京!”

他平常脾氣好,真惹毛了就什麽都不顧了。定宜哀哀叫著,“別這樣,汝儉沒逼我,是我自己願意跟著哥哥走的。”

他哂笑一聲,“你真是自願?他以退為進,明著不逼你,實則能把人趕進死胡同。我最恨被人挾制,我要是他,睜只眼閉只眼就完了,案子已經在加緊查了,他還步步緊逼,逼得人沒了活路,不能怪人奮起反擊。”說完了悄悄嘟囔,“都是男人,誰還不知道誰的難處!逃亡那麽多年,把腦子顛沛壞了,自己等人,讓別人也受這樣的苦。這麽緊要的關頭出現,他要我的命,我不要他的命?”

他一個人嘰裏咕嚕,定宜不知道他在說什麽,拉他的袖子問:“你嘀咕什麽呢?眼下怎麽辦?”

他整了整衣帶,又整了整衣領,打開房門,昂首闊步邁了出去。

院子裏侍衛多,憑他三個人不那麽好突圍。到底還沒到撕破臉的時候,親戚長久走下去,總不能斷了定宜的娘家路。所以還是客客氣氣的,揚聲道:“不許放肆,請舅爺進來敘話。”

侍衛們得令,分列兩旁站定了,比手請他進門。定宜嚇得躲到弘策身後,真怕汝儉的眼刀把她射成篩子。

男人較量,似乎沒女人什麽事,弘策把她安頓在一旁,拱手沖怒氣沖沖的汝儉笑了笑,“三哥忙完了?看下雨呢,沒的淋濕了,快進屋避避雨。”

汝儉不承他的情,瞥了定宜一眼道:“不敢當,多謝好意。我來找妹子,找著了帶她回去,請十二爺放行,溫某感激不盡。”

他要上前,弘策適時截斷了他的去路,依舊好言笑道:“咱們自己人,有話好說。定宜和我的事兒,三哥在綏芬河就知道,三哥是明白人,何必得理不饒人呢!我這兒有好茶,叫他們泡上一壺,咱們坐下來開誠布公地談,老這麽繞彎子不是事兒,該解決的還是要解決,也到了該掏心窩子的時候了,三哥說呢?”

他們打眉眼官司,一來一去各自都對對方有一番估量。汝儉在外苦了那些年,要活著就得靠手段,他先前幹的買賣也是這樣,打交道的都不是善類,近墨者黑是有道理的。事態發展到如今,不得不說他起了很大的推動作用。溫祿的案子不過是陳年舊案,自身不白才讓人有機可乘,如果一直沒頭緒,查案的人不堅持,遞個折子上去說明情況,很可能不了了之。所以他得讓他罷不得手,至於怎麽巴結住他,下餌,卻不撒網,定宜就是他的餌料。也許並不是真有惡意,不過是洞察他們有情順勢而為,可被人算計的滋味並不好受,更無奈的是知道陷進還是一頭紮下去,誰讓他舍不得心上那顆朱砂?後來呢,定宜盼他,汝儉未必不在盼著他,否則以他這樣精明的性子,會對新來的街坊不察?會容他們在眼皮子底下來往那麽久?打一巴掌給顆甜棗,這樣的套路他也門兒清。只是這些他都沒和定宜提起,畢竟是親哥哥,好不容易找回來的。親情不是一只碗,破了可以鋦起來,他不想叫她傷心,所以自己挨人算計也認了,難得糊塗嘛。

不過不說不表示他蒙在鼓裏,他得敲打汝儉,明著暗著給他放話,案子是必定一查到底的,但是用不著讓人牽著鼻子走,他自己心裏有裁度。

也確實該談了,汝儉沒有急赤白臉,旋身在圈椅裏坐了下來,並不和弘策直接交流,把視線移到了定宜身上,語氣還挺嚴厲,“我問過你,你說沒和隔壁走動,不知道人家是誰,敢情你蒙我呢。”他指著對面的人問,“這是誰?憑空冒出來的?你什麽時候學會扯謊了?”

“那什麽……我沒……”定宜心裏緊張,荷包上的穗子被她攪成了一團麻。她怯怯擡眼看汝儉,目光一顫,很快又垂下眼皮,縮肩塌腰像個犯了錯的孩子。

汝儉長嘆一聲,“這樣好?大白天兩個人關屋裏頭,不明不白的。王爺怎麽樣咱們不敢埋怨,怨就怨自個兒。你往後什麽打算呀,還活不活了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