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7章

養鳥兒是定宜的老本行,北屋的十來只信鴿後來成了她的好消遣。王公貴族玩兒鳥和平常人還是不一樣,養鴿子,鴿子也分三六九等,像那種大鼻子灰色【shǎi】兒的,不值錢,玩家都不稀罕養。要養就養紫環兒、墨環兒、老虎帽,這種有行市,調理得好,會飛盤兒。什麽叫飛盤兒呢,就是一群鳥兒起飛,到半空中首尾相接轉成一個圈,就那麽旋磨飛,是養鴿人愛看的一個景兒。

十二爺養的是短嘴鳳頭,只吃高粱籽兒,那鴿子嘴張不大,得一粒一粒往裏撥,伺候起來很費勁。不過也有好的,像今天,出去一個時辰,帶回來兩個生面孔,大概是別的鴿群飛岔了,叫它們懵來的。

定宜高興得直搓手,養鴿子有規矩,走丟的鳥兒主家不會找,到你們家就是你們的了。她領十二爺來看,“回頭把膀兒縫起來,喂它兩天就熟了。我看了,都是公的,等它們認了房,再成個家,這就住下來了。”

十二爺在邊上點頭,“要不說公的傻呢,咱們這群鴿子母的多,想媳婦兒了,舊家也不要了,和人似的。”

她聽了回眼一笑,“說自己呢吧?男大當婚呐,人和鳥兒都一樣。誰不想有個家呢!光是一所大宅子不能叫家,裏頭得有坐鎮的人,你回來,看見這人在呢,等著你呢,那才是家。”

他在她臉上掐了一把,“現如今說起來一套一套的,不過人比鴿子聰明,人誆媳婦兒,最後帶回去過日子。鴿子就不對了,性急的全當倒插門兒去了。”

“那不是瞧人家都成雙成對,自己心裏著急嗎!”她伸進鴿籠把鳥兒掏出來,拿線給翅膀紮了起來。張不開羽兒,鳥不能飛,只能在院子裏溜達,熟悉地方。她心滿意足抄著兩手說,“早早兒下蛋吧,孵出小鳥來,多好玩兒呀!”

那兩只公鴿子像聽得懂人話似的,咕咕叫著,這就追趕母鴿子去了。沒準兒是前幾回在天上打過照面,有了感情吧!幾只鳥目標特別明確,沒有你好他好瞎胡來,它們就追那兩個母鴿子。母鴿子不怎麽理他們,他們沖人家直點頭,算是討好的一種手段吧,看著特別逗趣兒。

弘策從身後抱住她,把下巴枕在她肩上,惆悵道:“那公的有點像我,媳婦兒不到手,急得抓耳撓腮的。”

“德性!”她笑著回身推他,“我可沒給過你臉子瞧,一喊定宜——‘噯’,屁顛兒屁顛兒就來了。”

“可我也沒少費功夫,做燈呐什麽的,我這輩子幹的最出格的事兒就是這個了。”他想想,自己笑起來,“誰沒年少輕狂過,大雪天裏和你一塊兒放燈,到老了也是個回憶。我就想著,咱們快點兒成親,快點兒要個孩子,老這麽下去不成事,回頭憋出病來。”

她剛開始沒鬧明白他是什麽意思,後來回過神了,羞得臉頰通紅,支支吾吾說:“那不是你的意思嗎,我都聽你的……”

她這模樣,更讓人心浮氣躁了。他如今是調唆不得,一點就著。趕緊把臉轉開吧,剛想說話,看見那兩只公鴿子得手了,母鴿子願意和它面對面,也是蜜裏調油,還親上嘴了。

他看得稀奇,“真跟人似的!”

定宜回身張望,正看見公鴿子耍流氓,扇著翅膀上了母鴿子的背。兩個人大感驚訝,驚訝完了就剩尷尬了,她小聲囁嚅:“沒羞沒臊的,不知道找個背人的地方……”然後被他拉進屋裏,砰地一聲關上了門。

她翣翣眼,扭捏著說:“這是幹什麽呀,有話好說嘛。”

他把她頂在墻上,呼吸有點急促,“明天立冬了……”

這話不著四六啊,不過她還是點頭,“嗯,明天該祭祖了。不知道七爺那兩只鳥好不好,挺長時候沒看見七爺了,他這會兒忙什麽呢?”

他低頭嗅她頸間香氣,那味兒馨甜,讓人暈乎乎找不著北,隨口道:“皇後給他指了個蒙古格格,那位好打架,他八成忙著想轍應付呢!”撼她一下,有點不大高興,“提他幹什麽,往後我在跟前不許提起他,我再好性兒也要吃醋的。”

她被他搖得風裏柳條似的,掩嘴笑,笑彎了一雙眼。

他湊過去親她耳垂,膩歪道:“我明兒要回京了,弘贊沉不住氣露了馬腳,好歹讓我抓住一處把柄。接下來順藤摸瓜,案情算有大進展了。可是我走了你怎麽辦?你要是能跟我一道回去就好了,能看見你在身邊,我幹什麽都起勁。把你一人撂在這裏,叫人怎麽放心?”

她撥弄他腰上香囊,鼓著腮幫子說:“我也想和你一塊兒走來著,就是汝儉跟前張不開嘴。你只管忙你的去,我留在這裏等你的好信兒。”

他無奈應了,“那我給你留下兩個人,讓他們就近看護你,有什麽事兒只管吩咐他們……再別悄悄跑了,汝儉敢再來一回,我逮住他可有他好果子吃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