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4章(第3/3頁)

這天回去,看見隔墻的宅子門前有人走動,那屋先前空關了一段時間,主家兒上外地做買賣去了,屋子留下讓族親幫著料理。他們本來是要買那間的,後來因為太大,他們兄妹加上汝儉的兩個長隨,四個人住著都嫌寬綽,就改認了現在這間。眼下看那兒人進人出,料著是賣出去了,來新街坊了。

她站著看一陣兒,也是瞎湊熱鬧,對門的小媳婦兒端個盆出來,立在磚沿上招呼她,“聽說是你們老家人,也是京裏來的。”

她有點意外,隨口應承:“那敢情好,往後能走動了。”沒多逗留,笑了笑就回屋去了。

中晌外頭吃,晚上自己做飯,就在後廚切菜,蹬蹬蹬的,拍蒜泥黃瓜拌涼菜。到了大同,吃口還是北京的吃口,好【hào】做個獨茄子什麽的。他們家那灶頭不大好,原先的房主圖方面,在墻上挖個洞,沒裝煙囪,風往哪兒吹煙就往哪兒跑,一到做飯的當口整個兒一煙火人間呐!這天南風,煙全灌到新街坊北屋裏去了,定宜站在後廚聽著呢,沒多會兒隔墻傳來驚天動地的咳嗽,她抹抹臉,心虛得直吐舌頭。

後來沒敢多做菜,將就弄完了打算明天上鐵匠鋪子打個彎管兒,當天晚上戰戰兢兢擔心北屋找上門理論,倒還好,人家涵養不錯,連著兩天沒動靜,這事兒也就淡忘了。

日子還是這麽不急不慢地過,定宜每天定點兒開門做買賣,和以往沒什麽兩樣。就是有時候回來,看見大門輔首上掛兩條魚、掛一把莧菜,以為是汝儉路過家門沒空進屋撂下的,也沒細問。後來菜變成花兒了,編個環呐,或者弄個瓦罐蓄上水,裏頭插一把月季吊著,她就覺得不大對勁兒,可能是汝儉看上的那位好妹婿人選,給點甜頭打算套近乎。

她不大高興,再看見便不往回拿了,隨手擱在門邊上。說來也怪,最近總覺得有人在暗中窺探,仔細留意身邊,似乎沒有什麽不妥,自己也不知道這種感覺從何而來。直到某一天在墻根下栽蔥,發現一個掩在絲瓜架子之後的杯口大的探洞,才知道一切可疑都源自隔壁的新街坊。她氣壞了,想登門討個說法,又擔心人家一推四五六。畢竟沒根沒據的,誰能承認偷看你?她想了想,找塊破布把洞堵了起來,平常看得痛快,突然一片黑,是不是像給兜臉扇了一巴掌?她堵完了,心裏安定下來,做飯澆花,忙到掌燈。

今天汝儉回來得晚,她百無聊賴,又想起那個洞來。也是靈光一閃,人家能看你,你怎麽不能看回去?倒要見識見識是何方神聖,家裏都有些什麽人。

她去了,小心翼翼挨到那裏,伸手摘那布塞子。把眼睛湊了上去。

對面挺尋常的,面闊三間的黑瓦房,門前一排四根抱住,檐下掛牛筋泡子,正屋前兩個長隨站班,應該是個挺有家底的人頂下來的。既然有家底,為什麽幹偷窺人的事兒呀,這癖好真要不得!她一人窮琢磨,想想是不是自己多心了,其實是日久年深磚頭腐朽了吧,並不是有誰真要偷看她。這麽一想現在幹的挺不地道,把腦袋縮回來吧,人家沒怎麽的,自己小人之心了。

這兒正打算撤呢,有限的視線範圍內居然飄來一片衣角,天青的寶相花緞子,連上頭紋路都看得清。她驚訝不已,沒來得及反應,寶相花不見了,檐角的燈光照過來,照在一片太陽穴上。定宜驚得差點尖叫起來,原來對方隔著一堵墻,正和她耽耽對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