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4章(第2/3頁)

定宜唔了聲,“師爺賣山頭,不怕上面過問?”

汝儉說:“沒有府尹授意他不敢,這地方窮,朝廷每年幾百兩養廉銀子塞牙縫都不夠,遇著賺錢的機會,一個個紅了兩眼往回撈,出了事兒再說。”料她怕暴露,忙道,“你放心,我讓人頂了名頭,查也查不到咱們頭上。你這裏怎麽樣?來往的人多,這麽下去怕不好。你年紀也到了,三哥給你瞧了個人,大家子出身,人品過得去,今年上寒就把事辦了吧!”

他盡量說得輕描淡寫,定宜還是大吃了一驚,“咱們眼下這樣,三哥讓我嫁?”

“女人總得有個窩,我怕耽擱誤你,萬一哪天我壞了事,好歹有個人能照顧你。”汝儉把筷子擱下,看了她一眼,蹙眉道,“你的心思我知道,有些緣分強求不得,該往前看的時候不要回頭。我說的那戶人家不在官場,兩家原是舊友,省了好些麻煩,你嫁過去不會吃虧。我看見你有了著落,心裏就踏實了,往後一門心思掙錢,娘家壯大了,你在那邊腰杆子也壯,任誰都不敢欺負你。”

定宜只聽他說,斂手坐著,心裏一片黯淡,“想必那家悄悄見過人了吧?”

汝儉說是,“你執意要開鋪子,迎來送往的,別人想看你不難。”

照她的本意,開了鋪子就表示這輩子不嫁人了,否則好好的姑娘,又是漢家子,沒有拋頭露面的道理。可即便是這樣,仍舊逃不開被安排,她心裏不樂意,把筷子放了下來,“何必禍害人家呢,就算嫁了也不能一心一意過日子。三哥是嫌我累贅麽?咱們兄妹團聚才半年光景就著急要我出嫁,既然如此,當初還不如留在十二爺身邊。三哥,我跟你走是顧念手足之情,不是為了換個地方嫁人。”

汝儉被她說得一愣,“讓你嫁是為你好,何必說這樣的話。咱們是一個爹媽生的,我嫌我自己也不能嫌你。罷了,你不願意我也不逼你,一個妹子我還養得起。吃飯吧,才剛的話當我沒說,回頭我想法子推了就是了。”

定宜哪裏還吃得下,本來就是逃難的人,到一個地方,應下一門親事又推脫了,萬一人家懷恨在心怎麽辦?她有時覺得汝儉善於軟刀子割人,嘴裏說著全依你,分明到了無路可退的地步了,還說什麽由得她?可這回她不能妥協,另嫁別人就是有負十二爺,她這人,情願別人對不起她,也從來不幹虧欠別人的事兒。

“咱們家的案子,後來你打探沒有?還在不在查?”

汝儉說:“朝廷已經不叫查了,到此為止。可能皇帝覺得事情沒有頭緒,查下去也是白費力氣吧,老十二如今歇了手,躲在王府裏足不出戶。這麽著也好,橫豎沒指望翻案,事情快點兒平息,風頭過了也就用不著東躲西藏了。”

接下來各懷心事,一頓飯吃完,汝儉又出門辦事去了,定宜心裏空落落的,站在窗前只管愣神。案子不查了,對她來說不是好消息,她留在他心上唯一的依托沒了,慢慢他就把她淡忘了吧!離別前她說希望他忘了她,其實都是謊話,她明明願意他一輩子記著她,一輩子不娶別人的,可是卻不能那麽自私。她連一個字都沒給他留下,她不知道他心裏怎麽想的,沒準兒現在咬著槽牙恨她呢。

她有嘆不完的氣,從春嘆到秋,眼看著要過冬了,以後大概一直這麽下去了吧!

日頭漸漸移過來,到了正午時分,街道上行人稀少。本就是不太熱鬧的小集市,申時之前不會有生意。定宜習慣了中午打烊,反生不憑借這個鋪子賺大錢,沒什麽重壓,過得還算松散愜意。

她到門邊上搬排板,一塊一塊一尺來寬,一人多高,門面雖不大,也要耐著心插上十幾塊。最後一塊搬在手裏時往外看一眼,對面鋪子廊檐底下站了個人,利落的一身長袍,腰上束紅帶子,正往她這裏看。她心頭驟跳,紅帶子是皇室旁支用來彰顯身份的,從高皇帝那輩起,正支兒稱宗室,束黃帶子,高祖叔伯兄弟的子孫稱覺羅,屬於和皇室沾親又不正統的,束紅帶子。這麽個小地方怎麽來了紅帶子?別不是要出事吧!她心裏慌,匆匆忙忙把插板鑲了上去。

這下沒法睡了,在屋裏靜坐了會兒,所幸那人後來走了,半天也沒見再有什麽動靜。她松了口氣,大概是巧合吧!不過又暗暗地期盼,如果是十二爺找來了多好,她太想他了。分開九個月,有時候做夢總看見他背對著她,她怕時間再長,就要忘記他的長相了。

下半晌再沒有心思看店,延捱到申末就關門回去了。

他們在一條巷子裏認了個房,也沒住得多氣派,普普通通的屋,差不多就是北京四合院那種格局,單門獨戶,在巷子的最深處。左鄰右舍呢,看見了點頭打個招呼,不走太近,交情泛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