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7章

還好她見多識廣,人也機靈,不像那些嬌滴滴的小姐,遇見事兒只會抱著胸尖叫。她眼明手快,拔腿就跑,王爺的屋子是皇莊裏最寬綽的,就滿屋打轉,也夠七爺追上半天的。

越這樣七爺越生氣,邊追邊罵,“你別落在我手裏,看爺逮著你,非賞你兩個大耳帖子不可!站住……你還跑!”

七爺二十八的人了,自認為有了年紀,體力不濟了。雖說每天打拳呀,那也是糊弄糊弄自己。就那個太極,修身養性還行,要說靈敏,得靠布庫。可他有多久沒練布庫了,自己也記不清了。打從開衙建府起就懈怠,全家上下他最大呀,跟來的諳達嬤嬤們,凡是能管著他的都叫他給打發了。頭頂上沒人壓著,他連書都不念了,射個箭垛子還常跑偏脫靶,要說拳腳功夫,全還給外諳達了。

他兩眼瞪著小樹,心知抓不住,就嚇唬嚇唬他,看他驚慌失措的樣子跟只兔子似的,也蠻可愛。男人就是這樣,喜歡的人,就是個麻子,也覺得一個窟窿一朵花兒,打心眼兒裏待見。

他跑得氣喘籲籲,兩個人繞著八仙桌轉了半天,最後不行了,撐著桌沿說:“別跑啦,再跑我讓人進來逮你啦,扒光了可現眼……你真成,牽著不走打著倒退啊你,倒黴孩子!”

定宜也累得不輕,又害怕,小腿肚裏直打顫,“您不追我不跑,您要追我還跑……您坐下吧,坐下歇會兒,我也坐會兒。”

七爺挺郁悶,想想也是,先穩住了,這麽追下去不是辦法。他摸著長條凳,往後一挫就坐下了,壓壓手說:“你也坐,坐下咱們談談心。”

這場角逐就這麽窩囊地結束了,兩個人隔桌坐著歇腳,七爺還給她倒了杯茶。

定宜看看他,燭火裏的七爺跑得一腦袋汗,宇文家都是白肉皮兒,越出汗越白凈,長睫毛一耷拉,不說話時倒有兩分儒雅味道。她灌了口茶,“您這身板兒,得好好練練了。跑兩步就帶喘,承德秋獵的時候怎麽辦呐?”

他說沒事兒,“皇上他小舅子還不如我呢,不是照樣過得挺滋潤。”

她想起傳說中的昆公爺,點了點頭,“倒也是,您是皇上親弟弟,比小舅子還近一層呢。實在不成您就裝病,一到秋天您犯咳嗽,皇上一看,得,在家歇著吧,跟著打獵非咳吐血不可,您就超生啦。”

七爺哼了一聲,心說要是體格夠好,你還能坐這兒跟我逗咳嗽?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了,你等著,等爺歇夠了有你受的。嘴上卻說:“那是爺不願意露鋒芒,想當初沒立儲的時候好表現,哥兒幾個打的野味兒加起來沒我一個人多,太上皇說啦,老七深肖朕躬,我還以為金鑾殿那把交椅有我一份呢,誰知道最後立的是老二。既然皇上做不成了,弓馬也就放下了,再賣命也是別人的江山,我又不是個棒槌。”

她由衷感嘆,還好老皇帝沒有傳位給他,這麽個頑主敗家業,大英社稷擱在他手裏,用不著幾年就得改朝換代。

彼此坐著喘了會兒,七爺又把話頭子拉了回來,“你別打岔,我問你,你和十二爺到底是什麽意思?你愛十二爺是不是?”

臉皮薄些兒的,或者有半點顧念他,絕對說不出那個“嗯”來,結果沐小樹他嗯了,還嗯得鏗鏘有力,七爺頓時傻了眼,“那我呢?”

在定宜看來從頭到尾就沒他什麽事兒,是他非要攪合進來,還是在不知道她性別的情況下。和一個斷袖的爺們兒有什麽可說的?她眨巴著眼睛說:“您是我的好主子,您讓我進府給我找飯轍,您是我的再生父母。”

輩分有點兒亂,和弘策糾纏不清,管他叫再生父母,敷衍得真好!七爺憋了一肚子火,暫時不能發作,心思卻更加堅定了。他點頭,每一下都點得咬牙切齒,“那你的籍在我旗下,你打算怎麽處置?”

她垂眼咬了咬唇,“您要是能擡擡手,我和十二爺都會感激您的。”

七爺嗤地笑了聲,“你也太不見外了,怎麽著,瞧我像個愛玉成的人?你認識我認識得晚了,早年我可是後海閻王,扒開兩眼盡知道茬架,誰敢勸,我連他一塊兒勺上。這幾年歲數上去啦,人也沒那麽急進了,就讓你覺得我好打發了?”

“我沒那意思……”她扭著手指頭說,“我就是覺得您心眼兒好,面上看著挺厲害,其實您心地善良,怎麽能和人打架呢!”

七爺別過臉道:“甭給我戴高帽子,我不吃這套。打架我也挑人,我是親王,不能逮誰跟誰打,自降身份不是。我專挑王侯,那些個郡王貝勒啊,看見我就躲,惹爺不高興了,抓著老三照樣一頓痛揍……”他轉回眼來看他,“樹兒啊,我哪點不好,你不挑我?十二爺他耳朵聽不見,你有什麽悄悄話,說起來多費勁呐,你不好好想想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