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4章

折騰了大半晚,天已快亮,晨曦穿過山霧撒向谷中萬物,蟲鳴啾啾,秦晏年輕的臉龐上映著淡淡的光。

他目不轉睛看著傅蘭芽,笑道:“傅小姐太客氣,不過舉手之勞,何足掛齒。”說話時語調柔和,眸子極亮。

傅蘭芽聽見他對自己的稱呼,眸光閃了閃,轉念一想,不管他是什麽來路,既從六安一路隨行,想必早已弄清她的底細,知道她姓傅一點也不奇怪。

秦晏殊說完,臉有些燙,看著傅蘭芽,踟躇著還要跟她說些什麽才好,忽然憶起她行走時的姿態,目光往她裙角上掃了掃,便要詢問她是否腳受了傷。

剛要開口,身旁傳來平煜冷冰冰的聲音道:“李瑉,此地不宜久留,送罪眷回帳收拾行李。”

回頭看,見平煜這話雖是對下屬所說,眼睛卻分明看著自己,臉上一無表情,眸子烏沉沉的,渾身上下都透著不痛快。

秦晏殊正自心中納罕,李瑉早已走到他身旁,對傅蘭芽道:“傅小姐,先去歇息一下吧。”

傅蘭芽正是求之不得,她經歷剛才那一連串變故,腳傷復發,站著好生疲累,若不在此處盤桓,能回到馬車上休息片刻也是好的,便扶著林嬤嬤的手慢慢下了小坡,跟在李瑉身後往前走。

走了兩步,秦勇等人剛好迎面走來。

擦身而過時,秦勇對她含笑點了點頭,傅蘭芽回以一笑。她見過這清秀男子幾回,見他無論走至何處,都前呼後擁、威望極高,料他多半是掌門之類的人物,詫異於他的年輕,對他印象頗深。

平煜看著傅蘭芽走遠,默了片刻,轉過頭,負手看向秦晏殊,牽牽唇角道:“秦掌門不愧是江湖中人,當真俠肝義膽,不過,我提醒你一句,罪眷被押解期間,任何人不得借故接近,否則均可視作有意劫囚,可問連坐之罪。”

秦晏殊見平煜臉上雖帶著淡淡笑意,但眸光卻冰冷至極,且口吻帶著嚴厲的警告之意,錯愕了一瞬,隨即生出幾分惱意。

他身為秦門嫡系長房長孫,自小被當作接班人來培養,從未受過這等冷言冷語,更何況那晚在六安扮作老叟時,在平煜手中吃過一回虧,心裏本就憋著口氣,聽了這話,心下火起,欲要回敬幾句,可平煜的話占著明理,他就算想辯駁都不知從何處著手。

恰在這時,秦勇走來,將平煜的話一字不落地聽進耳裏,見他臉色陰陰看著弟弟,顯見得心情不佳,思緒掠過那位出落得沉魚落雁的傅小姐,隱約明白了幾分。

緩住腳步,先是對弟弟使了個眼色,示意他莫要意氣用事,隨後對平煜正色道:“平大人,剛才我等已在山谷外確認無疑,鎮摩教的人不在左右,亦不見其他幫派人馬,估計剛才蝙蝠退散時,那幫人已經一道遁走。”

平煜疑心王世釗及鄧安宜,正要去察看二人情形,聞言,停下腳步,沉吟了片刻,招了陳爾升近前,交代幾句。

等陳爾升等人走了,看著秦勇道:“秦公子,剛才那群蝙蝠若是鎮摩教所為,既然來勢這般兇猛,為何又退散得那般突兀,你可知道當中的緣故?”

秦勇道:“在下正是要跟平大人商議此事。”

擡頭看一眼天色,對平煜道:“天已快亮,那碧瞳蝙蝠最怕日光,一時不敢返轉,我們不如趁此功夫從速商議接下來如何對付鎮摩教的左護法。”

“左護法?”

“正是。”秦勇身旁跟著一位秦門長老,面色凝重,跟平煜並肩而行,往湖畔走,“鎮摩教緣起大理國,除了教主外,旗下另有兩名大護法,這兩位護法各有神通,右護法一手引蛇術使得出神入化,如今早已失蹤多年,但因鎮摩教中有數名大弟子在他手下受教過引蛇術,故而雖然這右護法早已不在教中,這邪術依然代代傳習。”

“二十年前,太祖皇帝派蘭將軍及穆將軍來雲南鎮壓大理叛亂,當時便是這位右護法用引蛇術為禍軍中,毒害不少士兵。當時我派老掌門聽得此事,憂心如焚,為了幫忙對付蛇蠱,特率領門下子弟到軍中自薦,也正是在那場戰事中,老掌門跟穆王爺結為了莫逆之交。”

說罷,她轉頭看了看平煜,笑道:“聽聞當時平大人的祖父西平侯爺曾任平叛大軍的右軍都督,可惜來雲南不足三月,便因薊州邊防告急,連夜被招回薊州對付韃靼。”

平煜笑笑,當年那場收復雲南的戰事持續數年,其中腥風血雨自不必提,他祖父雖因臨時去薊州未能從頭到尾參與此戰,但偶爾說起戎馬生涯時,亦會提及當年在雲南所遇異事。

他小時太過頑劣,並不耐煩聽這些老古董,但在祖父耳提面命之下,也被迫聽進耳裏不少。

其實除了秦勇所提到的穆王爺和祖父,當年參與鎮壓雲南叛亂的,還有一位老熟人,就是傅冰。他因在曲靖守城有功,為穆王爺所保舉,此後升為雲南布政使司右參議,奉命在雲南駐守三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