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2章

傅蘭芽的心暗暗地撞起,余光留意平煜的一舉一動。

剛才他的目光太過古怪,兩個人的談話又終止得那般突兀,由不得她不起防備。

如果他當真心血來潮要搜檢她的物品,她該如何是好?

平煜的底細她暫且看不透,母親那本遺物又處處透著怪異,若貿然被他從手中奪走,對她的處境究竟是利是弊,她完全沒有把握。

平煜依然在打量她,那目光太過審慎銳利,讓她如坐針氈。

在平煜面前,她不敢流露出任何心虛的跡象,只得硬著頭皮暗想應對之計,左思右想,余光觸及帳篷入口,忽然想起早前看到王世釗時的驚駭,心中一動,也不知到底管不管用,但王世釗身上的異事應該勉強算個轉移平煜注意力的好機會,便轉眸看向平煜,欲要借借此事化解窘境。

不料剛一開口,帳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。

那人到了門前,在外急喚道:“平大人!”正是李瑉的聲音。

平煜聽李瑉聲音急迫,瞥一眼傅蘭芽,倏的起身,往外走去,掀開帳簾問:“何事?”

李瑉似乎在考慮怎麽措辭,語結了片刻,放棄般地搖搖頭道:“王同知有些古怪,屬下也不知該怎麽說,總之大人過去看看就明白了。”

平煜見他面色極古怪,心中微訝,倒也不再多問,只轉頭對陳爾升和許赫道:“將此處看牢,莫讓罪眷出入。”

等他回來時,再想法子逼傅蘭芽將東西乖乖地交出來。

傅蘭芽聽得平煜和李瑉匆匆離去的腳步聲,松了口氣,回想剛才聽到的只言片語,不免有些好奇,也不知那個王世釗又出了什麽古怪,能引得李瑉如此急迫地來找平煜。

她顧不上多想,將那本小書從小衣中取出,目光快速在帳中掃過,欲要找個妥當之處將書藏起來。

她如今連行動都不自由,沒指望能將書藏到平煜找不到的地方,只是一會平煜返轉時,若仍鐵了心要搜查她的隨身物品,她不希望此書是從小衣中被狼狽地搜檢出來。

林嬤嬤見狀,陡然明白過來,從袖中摸索著取出那包解毒丸,走到傅蘭芽身旁,焦聲道:“小姐,平大人是不是已經起了疑心?再這樣下去,這書和這藥怕是藏不住了,咱們該如何是好?”

傅蘭芽目光四處找尋了一番,只覺得無論將這兩樣東西藏在哪處都不安全,最後到底決定還是放在她睡覺墊褥的最下面一層,全當枕頭用了。蓋好後,看著林嬤嬤低聲道:“能藏得一刻是一刻。說不定剛才是我想岔了,也許平大人並沒有要搜檢咱們的意思。”

口裏安慰著林嬤嬤,心底不免有些掙紮,若一會真被平煜將書搜出來,也不知到底是福是禍。其實那書她早已背得滾瓜爛熟,就算真被他搜到亦無妨,上面的文字太過古怪,她既看不懂,旁人也未必能看懂,實在不行,大不了毀之一炬,也免得後患無窮。

平煜和李瑉還未走到湖邊眾人烤火飲酒處,便已察覺不對。

早先圍坐在篝火旁的眾人都已經四散開來,各自手持兵器,遠遠站在一旁,除了秦門的秦勇等人,鄧安宜也留在原地,諸人臉上神色各異,全都緊緊盯著當中一名男子。

那男子仿佛喝醉了酒,跌跌撞撞,東倒西歪,走動間,脖頸及雙臂不受控制地痙攣扭曲,發出的聲音凍裂般嘶啞,從他的動作來看,似乎正忍受極大的痛苦。

平煜一眼認出那人是王世釗,蹙了蹙眉,快步走上前。

剛走兩步,王世釗身子猛然一抽動,如同木樁般極其僵硬地轉過來,整張臉暴露出在他視線之下。

平煜看清他的臉龐,錯愕地停下腳步,就見他相貌已跟平日判若兩人,臉上五官如石塊般僵住,面色一陣潮熱一陣發白,嘴角更是如同被縫住似的死死抿著,最怪異的是,他原本黑色的瞳仁變成了猩紅色,那紅太過觸目驚心,仿佛能沁出血來。

余人都驚愕地靜立在一旁,無人敢近前,整座山谷中除了嗚咽不停的山風及王世釗的低吼聲,再無其他動靜。

“他怎麽了?”平煜詫異莫名。

“誰知道。”李瑉含著幾分懼意搖搖頭,百思不得其解,“明明剛才還好好地喝酒來著,突然就發作起來。”

這時,那邊有幾人看見平煜,急匆匆走來,“平大人。”卻是秦勇和秦門的幾位長老。

到了近前,秦勇正要開口,卻聽王世釗忽從喉嚨中發出一聲極其變異的低吼聲,仿佛從胸腔中硬擠出來似的,吼完,便掙紮著往一旁的灌木叢奔去,他踉踉蹌蹌,四肢關節僵硬如木,行走間,連屈膝都異常困難。

平煜和秦勇怔住,錯愕地用目光追隨他。

好不容易掙紮到了一處灌木前,王世釗不知發現了什麽,忽然硬生生收住腳步,整個身子如同石塊般直挺挺往前一倒,重重砸到地上,揚起一片地面上的浮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