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章

看得出,平煜並沒有調換客棧及客房的意思,主仆二人默了片刻,只好攙扶著回了之前那間客房。

臨走前,林嬤嬤不忘懇切地再三向鄧安宜致謝。

早前那間主仆二人歇過的客房門仍洞開著,門裏桌椅丟得七零八落,一片狼藉,但好歹余物並未受波及,總算還有下腳之處。

兩人關上門,挨到床邊坐下,傅蘭芽裝作不經意間探手到枕下,還好,那書還在,她雖然已開始懷疑這些人並非奔著這本書而來,仍不希望丟失母親留下來的遺物。

想起今夜之事,主仆二人心裏七上八下,怎麽也靜不下來,時刻留意著門外的動靜。

不知外面鄧安宜跟平煜說了什麽,鄧安宜只在走廊上略站了片刻,便回了客房。

鄧家護衛卻並沒有離開的意思,看樣子,今夜會一直守在走廊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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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平煜所料,那幫刺客一被縛住,便第一時間咬舌自盡,根本無從拷問來歷。

搜身之後,亦毫無所獲。

平煜繳了刺客手中兵器,令李瑉等人通知六安縣衙的官員過來幫著查案。

余人見王世釗傷得不輕,將他扶回房中,又速去請大夫前來醫治。

所幸六安繁華,城中有不少能人異士,加上錦衣衛之勢,很快便將本城最有名的大夫找來,給王世釗醫治。

王世釗傷在腹部,衣裳裏裏外外全被血浸透,人也甚是疲乏,

衣裳貼在傷口上,一時脫不下,那大夫只得用剪子剪開,期間,難保不碰到傷口,王世釗痛得臉色直發白。

露出傷處後,大夫只一眼,便慶幸道:“只差半寸便會刺中要害,萬幸,萬幸。”

平煜看得真切,收回目光,立在桌旁,若有所思地飲了口茶。

萬沒想到,王世釗竟會在東廠的私產裏受了傷。

來時路上,他們為了護送新任雲南巡撫盡快接替傅冰之職,日夜兼程,路過六安時,根本未在此處客棧留宿。

也就是後來在穆府時,他才從穆承彬口裏得知,六安城中有座客棧,前年起建,來歷頗古怪,曾有人見過疑似東廠之人在此處客棧出沒,穆承彬懷疑是王令的私產。

他聽了之後,心知穆承彬並非信口雌黃之人,之所以敢提出這個猜疑,多半有十足的把握。

故而他傍晚一進六安城,便故意前來留宿。

此舉雖冒險,卻沒準在留宿期間摸清鎮摩教和東廠之間的關系,弄明白二者到底是沆瀣一氣,還是鷸蚌相爭。

若是後者,一路上,鎮摩教的人如影隨形,即便到了客棧,他們也沒有罷休的道理,如能引得東廠出手對付鎮摩教,可謂一石二鳥。

但他沒想到的是,這幫人來得如此之快,他剛離開客棧沒多久,他們便迫不及待前來擄人。

更讓他沒想到的是,非但刺客不是鎮摩教的人,東廠更是從頭到尾都沒冒頭,因為倘若東廠之人在左右,斷不會放任王世釗受傷。

也就是說,一夜之間,東廠和鎮摩教的人都不知去了何處。

他有些後悔這回來雲南,帶出來的全是些入職不足一年的新人。為著京中局勢,將幾位精明能幹的同僚都被他有意留在了京中,

李瑉和陳爾升等人缺乏歷練,應變能力不足,剛才一番廝鬥,非但沒能窺得些端倪,更險些讓傅蘭芽主仆遭了毒手。

如果真如秦門掌門人所言,有不少江湖幫派來了雲南,可以想見前路還會有不少意想不到的麻煩。

他想到此處,計議已定,忽然放下茶盅,看向王世釗,笑道:“王同知盡管好好養傷,等你的傷好些,我們再上路。”說畢,便起身離去。

王世釗看著平煜的背影,臉色變幻莫測,片刻之後,被那大夫換藥的動作激得差點打了個寒戰,厲目瞪向大夫,欲要痛罵幾句,想起眾同僚仍在一旁,又硬生生憋住。

平煜回到房中,取了紙筆在桌上寫了封信,喚了李瑉過來,讓他親自送了出去,這才換下衣裳,自去凈房沐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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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嬤嬤擔驚受怕了好半晌,見外頭總算徹底安靜了下來,稍稍松了口氣。起身將屋裏那幾件丟得亂七八糟的桌椅一一扶好,又拿起將僥幸未被摔碎的茶壺和最後一個茶碗,斟上茶,遞給傅蘭芽。

“小姐,那位鄧公子真是個好人。”她挨著傅蘭芽身邊坐下,嘆道,“剛才嬤嬤跟小姐跑散,若不是他出手相救,嬤嬤早做了刀下鬼,跟小姐哪還有相見的機會。”

傅蘭芽不語,只靜靜飲茶。鄧公子之事,暫且放在一旁,現在最讓她好奇的是,平煜見到王世釗受傷,為何會那般驚訝。

窗外不時有夜風緩緩吹來,將她身上的汗意吹散。

林嬤嬤見小姐不接話,也不好再自顧自往下說,見她白凈的臉頰上粘著幾縷烏黑的發,心知她剛才逃跑時,跑出了不少汗,便端著盆起身去凈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