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 絕望(第2/9頁)

“他喜歡你。”男人開口用英語說道,朝她笑。

她抱著小男孩小聲地逗笑著,身邊的光線這時突然被擋住,隨之伴來的便是熟悉的嗓音,她側臉一看,便看見封卓倫已經走到她身旁。

他看了她一眼,這時開口用法語和那對夫婦說起了話,巴黎午間光線正暖,在光暖的折射下泛著淡雅柔和的色彩,他側面的面容幾乎俊美到不真實,說話的神色也分外認真。

他說了一長串的話,那對夫婦一直在點頭,她自然是聽不懂的,直到他們說完,她便將小男孩抱回給法國男人,那男人看她的目光裏這時帶著頗有些意味深長的笑意,視線在她和封卓倫之間轉了轉,便朝他們道別往醫院裏而去。

身旁再無任何一人,兩人相對,容滋涵垂著眸,半響牽起嘴角輕聲道,“封卓倫,我真的累了。”

她面色有些蒼白,臉龐上滿是再也無法遮掩的疲憊。

“被我折磨得徹底累了,不會再對我抱有任何一點的期望了,對嗎?”

他站在她對面,聲音亦輕而緩。

容滋涵慢慢點了點頭。

到今天路到盡頭,她真的滿身疲累,再也無法懷有一絲期許。

是他告訴她讓她好好尋到良人,在沒有他的世界裏,永遠不要再回頭。

可也是他單衣單人,千裏迢迢下了去法國的飛機,一路奔波到S市擁她入懷,月色如華,此生永難忘。

如果是愛的,是在乎的,為什麽會屢次那麽輕易地就放手,為什麽又在找到她後、在她滿心期冀之時又將她打入地獄。

“我們在一起到今天,將近兩年,你對我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我也根本說不準、看不清楚。”

她這時開口,半響喉間微微有一絲發顫。

“這是我自己選的,我回想過很多次當時在巴黎發生的事,我也一直想逼自己承認我後悔有今天。”

努力想後悔怎麽會願意和他在一起,後悔為什麽會把自己最珍貴的給予他,後悔為什麽會能忍受之後長達兩年感情上的顛沛。

“我們之間冷戰分開過那麽多次,我總以為是最後一次,我屢次告誡我自己,不要再接受、不要再幻想更多、不要再回頭。”

她從小把自己保護得那樣好,怎麽會容許一個人對自己這樣一而再、再而三地反復。

可是這個人不是別人。

是他。

容滋涵望著他的面容,眼眶裏慢慢蘊上了薄薄的霧氣。

“我真的做夢也沒有想到過,你回來找我,就是為了在我爸爸媽媽那裏也把自己的後路斷了,徹徹底底做最後的告別。”

封卓倫輕輕閉了閉眼。

“你為什麽要這樣呢?你說過我要的你都會給我的。”她搖了搖頭,看著他邊笑、眼淚邊從眼眶裏滑落下來。

“你讓我不要還給你,可是你給我了什麽?你是不是還是要我求你留下,還是要我開口來保證我們的關系,對嗎?”

“那如果我求你……你留下嗎?”

這樣驕傲堅韌的女孩子,話音未落便哽咽了。

她渾身僅剩的最後幾根刺,也在他面前通通血淋淋地拔了出來。

她把她的所有都朝他全部敞開,連半分都沒有再保留。

天際泛黃裏染上了微絲暗紅,她這時微微向前跨了一步,踮腳輕輕撫上了他的臉龐。

她臉上的眼淚一滴滴從臉龐上滾落下來,看著他,顫著唇無聲地說了幾個字。

驕傲、自尊、退卻、保留。

人的一生都在找尋自己的最後一個和弦。

只因找到了,便從此願意放棄原本自己那樣堅持著的,只為曲終換得一生長久不分離。

我愛你。

耗費了我的全部。

封卓倫望著她嘴唇動了動,喉間滾出近乎嘶啞低粗的嗓音,眼眶裏赤紅如血,如沙水般翻滾洶湧。

巴黎空氣裏所有清甜微蜜早已被沾染成枯血般的無望。

安靜矗立的醫院門前,他背對著光影心如死灰,她迎著他的面容痛徹心扉。

半響,她慢慢垂下手,拿起行李轉身準備朝前走去。

一輛黑色的車這時從醫院大門外駛來,穩穩地停在了他們面前。後座的門從裏面打開,從車裏走下了一個人。

羅曲赫一身剪裁合身的黑色西服,面容清俊淡雅,半分都沒有風塵仆仆的慌促感,他邁開步子向他們走來,停在了容滋涵的面前。

“涵涵。”他望著她蒼白、布著淚痕的面容,半響伸出手指溫柔地幫她擦去了眼角的淚漬。

封卓倫在身後看著他,臉龐漸漸冷冽如暴風雨來襲的前兆。

羅曲赫擦完了眼淚,側身朝她身後的封卓倫揚了揚唇,“封姨剛剛進了重症病危病房,爸爸已經過去了,或許……拖不過一周。”

他話音剛落,封卓倫渾身一震,臉上再也沒有半分血色。

“……你剛剛說什麽?”容滋涵心中一沉,這時一字一句地開口問,“你剛剛說,誰的爸爸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