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 嬋娟

羅曲赫手勢一動,那把餐具刀沿著平坦的桌面直接牢牢地插進了右邊雪白的墻壁裏。

羅宅極大,空空落落的空間裏刀把削過木屑擦進漆裏的尖銳聲音便顯得格外響。

鐘欣翌整張臉的底妝徹底被淚水暈花,耳朵上是鉆心的疼,她渾身僵直地坐在椅子上,眼底埋著的是極度的恐懼和怨怒。

他就這樣站在她身旁看著她,她根本不知道他接下去會幹什麽。

令人窒息的短短幾分鐘。

客廳裏鴉雀無聲,羅曲赫這時像剛剛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,拉開了她旁邊的一張椅子坐下來,“這一陣你大伯在裏面情況怎麽樣,生活條件都打點著嗎?你爸爸在你來之前打過電話來。”

他甚至還是笑著的,看上去溫如春風一般。

她喉間哽咽著緩了半天,才敢看著他的眼睛試探性地道,“大伯說……實在熬不下去了,想讓你盡快幫……”

“讓誰?”他突然柔聲打斷她的話。

鐘欣翌臉色“唰”地一下連半點血色也沒有,廖白如鬼。

“讓我,是不是?”他修長的手指在桌面上慢條斯理地敲了兩下,“確實,連我都要仰仗著鐘小姐,那羅家必然是仰仗著鐘家和鐘成鐘主任的。”

“不是的!”她看著他俊逸的臉龐拼命搖頭,一向嬌縱登天的女人軟弱而無力地急急哀求,“只要你願意動一動手指,整個A市都沒有你辦不成的事情。大伯他如果真的被律法申訴司審刑進去坐牢、一無所有,鐘家的政治根基就會徹底被毀,連帶著影響整個鐘家,太子我求你,能不能看在鐘家以前為你做過的事上,看在……”

看在她這兩年這樣言聽計從地跟在他身旁,舍棄了她所有的驕傲只為他事事順利的份上。

哪怕他心裏根本連她的影子都不曾有過,她這樣卑微而無望地仰視著他的份上。

“我知道。”羅曲赫伸出手擡了擡她的下巴,語氣更溫和了幾分,“不用求,更看在你的份上,舉手之勞。”

他眼裏收得連半點戾氣都沒有,仿佛真真切切的,就像……他每次看到那個女人時一樣。

她連心都要化開了。

“舉手之勞也要你那個自作聰明的大伯值得才行。”他瞬間就收回了手,臉上依舊掛著淡淡的笑容,“以後不要再在我面前提這件事情半句,你比他聰明。”

鐘欣翌整個人怔在那裏,渾身徹骨冰涼。

一直站在他身後的黑衣男人剛剛接了一個電話,這時上前附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幾句。

“等柯氏夫婦的人手到之前,你就讓他們離開,余幾個下來。”羅曲赫淡聲道,“藏得好些,不要留痕跡。”

和黑衣男人說完,羅曲赫再也沒有看她一眼便拉開椅子起身,走到樓梯前的時候他停下步子,背對著她,聲音溫雅,“你看,你上次去他的工作室找他說那些話推波助瀾讓他們分開,就做得很好;但是這次你動她,不但讓他二話不說回頭,而且也讓我動了不救你大伯的想法,就是錯的。你現在還是羅家未來的太太,就要乖巧地做你應該做的事情,明白對或者錯,少給自己惹麻煩。”

這樣柔和動聽的嗓音,似乎真的是在細致真摯地教導。

可是她怎麽會不知道隱在這溫柔後的,是她、她大伯、鐘家、羅家、甚至……每一個人,只要他動一個念頭,全部都只在他翻手之間。

她其實從來都是極怕他的,怕到都無法感覺到一絲痛感。

“別再有下一次。”他娓娓地最後扔下六個字,牽了牽嘴角走上了樓梯。

看了一路青銅器展到公寓,容滋涵實在是有些後悔打電話讓尹碧玠過來接她。

“一點消息也查不到。”尹碧玠跟柯輕滕一左一右攙著她到沙發上坐好,尹女王挽了挽鬢發,目光厲然地低頭看著她,“你自己說,你到底惹上什麽人了?”

以柯尹二人這樣的能力,都連威嚇的人也找不出來,整件事情完完全全像被籠住一樣,半點風聲都未透出。

“強龍壓不過地頭蛇。”柯輕滕這時冷聲開口。

容滋涵沉默了一會,迎著尹碧玠的目光淡淡說,“你和柯輕滕這件事情不要再去查了,你們在A市定的根基沒在其他地方那麽深,我怕你們兩個受連累,再說你們這次帶著印戚,他才一歲多,絕對不可以有什麽閃失的。”

“那我倒是要謝謝你尊老愛幼了。”尹碧玠冷冰冰地朝她笑,“容滋涵,我連你初中到現在每個時期最喜歡什麽胸衣樣式都知道,你現在崴了腳被人掐了脖子,你確定還是要把A市這幾年發生的事情繼續瞞著我麽?”

“……既然都瞞了,那就瞞到底吧。”她平靜地扯了扯嘴角,“不值得拿出來說。”

“好,好。”尹碧玠神色冷然,面無表情一字一句,“我不會再逼你,你繼續守著你的自尊心和驕傲,我和柯輕滕守著你這條廢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