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理治療

五月初,也就是櫻花凋謝後的一個月,我正式開始了在“冰見子診所”作為心理咨詢師的工作。

由於自己不是正式醫生及在心理治療上缺乏自信等,我心理上多少還殘存著一些不安,但是冰見子醫生打了包票說我不要緊,所以我也沒有什麽可放心不下的了。而且一些心理咨詢師和從事福利工作的人也在進行心理治療,所以好像也不必過於計較資格的有無。

只是有一點,因為心理治療是在“冰見子診所”進行的,所以前來進行心理治療的患者們都以為我是醫生,說是不在意,其實我還是蠻在乎的。但是在這個問題上,冰見子醫生鼓勵我,“你不要在意,大大方方做就好了”,所以我打算就把自己當作一個醫生來進行這項工作。

至今為止沒有什麽問題,只是有一個叫中川涼子的護士,她反對我進行心理治療。

中川涼子比我小三歲,今年二十八歲,兩年前開始在花冢醫院工作,現在負責西樓病房的患者。

我喜歡她大大的眼睛,以及凡事可以輕輕松松商量的性格。兩年以前,有一次她在值夜班的時候,突然被一個男患者從後邊反剪住雙臂,聽見她的慘叫聲,我沖過去幫她解了圍,從此我們開始親近起來。

隨著約會次數的增加,我們發生了關系,但不知為什麽一年前她開始冷淡我,並拒絕我的求歡。

當我焦急地問她為什麽突然回避起我時,她用一種拒人千裏的語氣說道:“你去找冰見子醫生求歡不就行了嗎?”

一句話我就什麽都明白了,她發現了我喜歡冰見子醫生,因此十分不快。

涼子這種感覺我也不是不明白,但是我對冰見子醫生的感情,只是一種單純的愛慕。我告訴涼子如果把這種夢幻式的東西當真,也太可笑了,但是她搖著頭不肯接受我的解釋。

此後我們就中斷了戀愛關系,只是偶爾在一起喝喝茶、聊聊天。

午休時我在職工食堂遇見了涼子,所以我把她帶到了醫院後院的長椅旁,把自己即將擔任心理治療工作一事告訴她以後,她當即表示了反對。

“這種事情,你還是不做最好。”

涼子雖然這樣說,可她現在已經不是我的女朋友了,所以我也沒有什麽可在意的。

“即使你反對,我也要做。”

我的話音剛落,涼子立刻用輕蔑目光望著我說:“你呀,還沒有明白是怎麽回事。”

“明白什麽?”

“你只是被利用了而已。”

“怎麽會……”

冰見子醫生利用我,這絕對不可能。因為她讓不是醫生的我,擔任醫生的工作。這對一個護士來說,可謂是一種破格提拔,在這件事上說冰見子醫生利用我,這種想法真是大錯特錯。

事實上在眾多的護士當中,能被冰見子醫生挑選出來擔任這樣重要的工作,我對她感謝還來不及呢,根本就沒有半點指責的意思。

“你想得太多了,冰見子醫生給了我一個學習的機會。”

“是嗎?”

“當然了,這還用說嗎?”

涼子還是老樣子,臉一直沖著別的方向。涼子乍看起來性格開朗,但是內心深處卻強硬固執,因此不知和我發生了多少沖突摩擦。

“你這樣評論冰見子醫生不太好吧。”

作為比她年長幾年的護士,我該提醒她時還是應該提醒她。

“不管怎樣,我都接受這項工作。”

我把我的決定明確地告訴了涼子,她直截了當地反對,多少使我心裏有些別扭。

我的首次心理治療定於五月的第一個星期二,時間是下午三點開始。

那天,我先把自己身上那套上下分開的白色男護士服脫掉,換上了內科醫生常穿的連體白大褂,然後把亂蓬蓬的頭發梳理成三七開的分頭。

當然這些都是按照冰見子醫生指示做的,當我換好衣服從更衣室出來的時候,她對我微笑道:“不錯,你穿起來很合適。”

“謝謝!”

我羞喜交加地向冰見子醫生鞠了一躬,然後走進心理治療室,坐到了醫生坐的椅子上。

這時候室內已被負責掛號的通口小姐收拾得幹幹凈凈,在掛有針織窗簾的窗台前,擺著綠色的觀賞植物,從房頂的一角若隱若現地傳來一陣陣鋼琴曲。

據通口小姐講,冰見子醫生為心理治療室挑選的是拉赫馬尼諾夫的第二鋼琴協奏曲。

按照她的說明,拉赫馬尼諾夫此前的作品,就是他創作的第一鋼琴交響曲,問世以後不受歡迎,為此他在精神上備受折磨,並患上了精神病。但是拉赫馬尼諾夫被成功地治愈之後,又創作了這首第二鋼琴協奏曲,卻大受歡迎,成為他東山再起的證明。

從房間裏播放的這首背景音樂來看,不愧是冰見子醫生,可謂是用心良苦。我對古典音樂一竅不通,可是聽了這番介紹後,再聽這首曲子,心中也不知不覺升起了一種悠揚、浪漫的感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