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 灰色的影子

三個月了,丹妮耶拉的體型完全沒變。其實,皮膚白嫩、臉頰紅潤的她肚子裏懷著路卡的孩子,那受到祝福和期待誕生的嬰兒。

"好久不見。"丹妮耶拉向侍者招手,坐在我的對面。

"恭喜!"我說。

丹妮耶拉微微低頭笑著回答"謝謝"。

華麗的金項鏈,同樣的金戒指。

懷孕的消息是上周打電話通知我的。路卡"高興得無法想象",一直按著丹妮耶拉的肚子對那"不過是還沒有眼睛、耳朵的生命體"的嬰兒說話,也不理會丹妮耶拉在一旁說:"沒有用啦!"

"然後呢?什麽感覺?"

丹妮耶拉的婚禮令我難忘。春天,我這穿著白色禮服的好友像鮮花一樣可愛。教堂婚禮後,在她家裏舉行個小宴會,新郎新娘是不用說了,雙方家長,親朋好友都笑容滿面。非常晴朗、溫暖、熱鬧的下午。

餐點是丹妮耶拉的媽媽和阿姨做的。抹著雅致淺粉紅色奶油的蛋糕是丹妮耶拉親手烘的。她弟弟彈奏了幾首鋼琴曲。

許久沒去丹妮耶拉家了。石造的古老漂亮房子。中庭擺著像是中國的青缽,我小時候來玩時總興趣盎然地看著它,如今還好好地放在原地。

我分別拍下路卡親他媽媽臉頰、丹妮耶拉親路卡爸爸臉頰的照片。丹妮耶拉穿著禮服穿梭客廳和庭院間,滿溢的笑容閃耀著幸福的光彩。

馬梧始終彬彬有禮,但他對家族團結堅定的意大利式婚禮略感不適應。

------Dazzling.(好刺眼)

他在院子裏手覆額頭,不停地這麽說。因為說英文的人太少,他天賦的機智不能發揮。

"路卡和我都希望是女孩。"

丹妮耶拉喝一口有桂圓味道的牛奶咖啡說。這家餐廳她很喜歡,內部裝潢時髦華麗,又是開放式空間,感覺很好。陰陰的秋天即將結束的氛圍。

丹妮耶拉戴的項鏈是我托艾柏特制作的結婚禮物。我事先問過路卡結婚戒指的樣式而搭配設計的。

------好別致。

我為她戴上那天,丹妮耶拉兩眼發光。幫她戴上後,她指尖摸著鏈扣說------不拿下來了!

吉娜和葆拉一貫主張,珠寶若是日常不能戴用就沒有價值。我雖然沒有這種習慣,但看到她們身體力行,感覺確實如此。因為平常就戴,純在感十足的金和大粒寶石因而不顯刺眼,非常貼合肌膚。

丹妮耶拉說已想了三個女孩的名字。含有濕氣的風吹來,落葉發出聲音滾轉。

"不論你肚子裏是男孩女孩,你都要健健康康、安安心心喲!"我說。

"當然。"丹妮耶拉仰望天空,"好像要下雨哩。"

"冷嗎?"我顧慮孕婦而問。

丹妮耶拉幹脆地說:"不冷。"端起牛奶咖啡問:"你和馬梧呢?不打算結婚嗎?"

我聳聳肩。

去年的聖誕節是在美國過的。雖然和安傑拉重逢,但沒見到馬梧其他家人。(其他家人也就是他父親。)母親在馬梧小時候就過世了。馬梧說要介紹我認識他父親,我說不想去,他也不堅持,說:"不急。"又說:"隨時都有機會的。"

美國是容易生活的國家,馬梧成長的國家。

我之前雖沒去過美國,但對我來說,美國一直是個特別的國家。阿形順正生長的國家。

"馬梧會是好丈夫,我若和你一起組成家長會的話,一定很好玩。"丹妮耶拉開玩笑地說。

"很遺憾!"我回答,喝光咖啡,"已經來不及了。"

這回輪到丹妮耶拉聳肩。我拿起賬單起身。

馬梧下班回來時,我一邊煮芹菜腱肉,一邊在廚房看書。

"我回來了!"

他從背後親吻我的頭頂。

"回來啦!"毫無延誤的流逝,馬梧和我的生活、我們的人生。

"丹妮耶拉好嗎?"

"嗯!"我合上書站起來,"很幸福的樣子。"

到臥室裏幫馬梧換衣服。

你可以什麽都不做,馬梧平常都這麽說。但是我知道他下班回來準備吃飯前到臥室換上家居服時,我站在後面幫忙,他會覺得很幸福。

很簡單。我喜歡簡單。簡單的男人、簡單的方法。我已厭惡一切復雜的東西。

"一整天都想著你。"

脫掉衣服、身上只剩一條內褲的馬梧,一邊說一邊用力擁抱著我。

我們的飲食很簡單。馬梧很注意保持體形,對吃只求不至於感到痛苦的味道和營養均衡就好。

"安傑拉來信了,放在客廳,要看嗎?"

"不要。"馬梧用餐巾擦拭嘴角、喝口紅酒說。

"怎麽了?"

安傑拉回國剛好一年,總共寫來三封信,每一封都很像安傑拉的簡短有心。我想,我喜歡情人的姐姐。她的健康和不健康、溫柔和任性、勤勉和怠惰,我都喜歡。

"為什麽不看?"

馬梧扁著嘴說:"好吧。"一副好商量的姿勢。

兩人進餐非常安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