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冊 第五章 情患不真(第5/5頁)

芳馨沉吟道:“依姑娘看,陛下會不會心一軟,又重新加以寵愛?”

我緩緩睜開雙眼:“只看來日六宮大封的時候,如何‘厚待’她便知道了。我猜……她應該不會被封為妃。”

芳馨微微松一口氣道:“若真是如此,慧嬪可算是一敗塗地了。”

聽聞此話,我睡意全無:“姑姑知道她為何會一敗塗地麽?”

芳馨道:“是恃寵而驕麽?”

我笑道:“不是恃寵而驕,而是只恃寵而驕。”我特意在“只”字上咬得很重,“這後宮有位分的,或誕育了子女的,哪個不曾得到過寵愛?哪怕是齊姝和沈姝,當年也曾是得寵的女禦。想在宮裏立足,有帝王的恩寵便足夠了。可要借帝王權勢一逞己願,只有恩寵便不夠了。慧嬪便是一個例子。”

芳馨凝神半晌,忽而道:“陛下是明君。”

我笑道:“姑姑怎麽忽然這樣說?”

芳馨道:“難道不是麽?只有昏君才全然按照自己的喜好來做事。”

我笑道:“不錯,明君不以一己之喜惡行賞罰黜陟之事,對身邊親近的人,處置尤應慎重。文王‘刑於寡妻,至於兄弟,以禦於家邦’[25],如此則天下治。”

芳馨抿嘴一笑:“陛下明明是偏幫著姑娘的,姑娘偏偏還要說這些大話,奴婢都聽不下去了。”

我笑道:“不過是這個道理罷了。”忽然想起一事,“咱們該賠給長寧宮的銀子賠了麽?”

芳馨道:“今早簡公公來的時候便都拿去內阜院了,想必內阜院已經賠給慧嬪了。”說著似有所悟,忽然微微一笑,“咱們賠了二百兩銀子,從內阜院手中滾一道,也不知道還有沒有二百兩了。”

我微微冷笑:“銀子已經給了,她的腳值不值二百兩,和漱玉齋無幹。從內阜院滾一道也好,省得姑姑還要去長寧宮,小心慧嬪生吃了姑姑。”

芳馨嘆道:“她的腳斷了,姑娘也為此賠了銀子坐了牢,連最心愛的火器都被沒收了。漱玉齋和長寧宮的仇怨,恐怕再也抹不去了。”

我冷哼一聲:“我既然敢打她,就不怕與她為敵。就算她真的做了皇妃,我也不怕。”

芳馨道:“她若做了皇妃,姑娘見了她倒要先行禮。”

我傲然道:“區區一個皇妃,算得什麽?在時勢不在虛名。豈不聞‘天地盈虛,與時消息,而況於人乎’[26]。時勢顛倒,連帝王都能被廢去,何況一個女寵!當年漢武帝遠征大漠,打得匈奴四分五裂,一蹶不振,幾百年都翻不過身。可見唯有動兵,才能讓敵人有切膚之痛。慧嬪若要挑釁或報復,得要先摸一摸自己的腳長正了沒有。”

芳馨道:“她以為婉妃娘娘嬌弱,姑娘又是讀書人……”

我冷笑道:“最初文臣武將是不分家的,那些善於用兵的將軍,哪一個不是讀書人?連孔夫子都善射,也曾在齊魯夾古之會上命有司將優倡侏儒‘手足異處’。讀書人從來狠心。”

芳馨道:“倘若奴婢是慧嬪,下一次若不能一擊即中,便不會輕易出手。”

我將穿了三棱小梭的青絲繩繞在指尖,淡淡一笑道:“我等著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