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冊 第二十九章 處死之難(第2/5頁)

劉離離道:“多謝姐姐教誨,妹妹記住了。”

我嘆道:“你要辭官也不是不可以,只是萬萬不可在此時辭官。”

劉離離道:“為何?”

我命綠萼進來收拾碎瓷片,攜著她的手走開兩步,語重心長道:“昔日漢景帝廢太子劉榮,太子太傅竇嬰爭之不得,一怒之下避居藍田南山下,數月不朝。後來高遂勸竇嬰道:‘你這樣避居不朝,惱恨皇上,自以為明。殊不知,你這是在揚主之過。若太後和皇上都惱了你,你便死無葬身之地。’竇嬰大悟,這才繼續朝請。”[68]

劉離離道:“姐姐是說……”

我誠懇道:“你受了委屈,這皇上和皇後都知道,將來自會好好補償你。可你若這會兒辭官,便是告訴全天下的人,陛下苛待皇子妃嬪和後宮女官,刑法深刻,是個昏君。昔日慎妃娘娘退位時,女巡車舜英辭官回家,引得朝野流言紛紛,巷議如沸,她自己也險些身敗名裂。徐嘉芑辭官,服侍父親還鄉,再不入朝為官。可見這宮中的官,好做不好辭。妹妹即便要辭官,也要前前後後想周全了,尋一個適當的時機才好。”

劉離離低頭凝思半晌,感激道:“妹妹無知,虧得姐姐肯教我。”

我微笑道:“你是我選進來的,我自然盼著你好。”說罷望了望天色,“這會兒殿下快放學了,你該去接他回宮了。”

劉離離屈膝行禮,“是。妹妹告辭。”她走出幾步,忽而轉身,鄭重地再行一禮,正色道,“姐姐,其實妹妹心裏知道,殿下早慧,我無能輔佐,唯有姐姐堪當大任。剛才妹妹失言,請姐姐恕罪。辭官之事,妹妹會好好思量的。”

劉離離走後,我大大松了一口氣。芳馨重新斟茶進來,道:“她要辭官,姑娘何苦攔著她?這樣的糊塗人,留在殿下身邊也未必有好處。”

我嘆道:“多事之秋,不能再節外生枝了。況且,糊塗也有糊塗的好處。打水來,洗手。”

芳馨忙吩咐外宮人打水,回頭又道:“姑娘似乎不大喜歡她。”

我冷冷道:“‘人必自侮,然後人侮之’[69]。她說的不算錯,只是錯在不該說出來。畢竟年紀小,還是沉不住氣。”

芳馨笑道:“她也不過小了姑娘半歲而已,姑娘就倚老賣老起來了。”

我正用香胰塗手,聞言也不禁笑了起來,手一滑,香胰落入水中,頓時濺濕了裙子:“罷了。她這一次若不辭官,想來她以後也不會辭官了。”

芳馨道:“這又是為何?”

我笑道:“劉女史現在是激憤,可是上一次被封為女史的時候,可是高興得了不得。只要這件事情過去了,殿下重新得到陛下的恩寵和信任,她也會有封賞,便會舍不得辭官了。”

芳馨道:“可她萬一又胡思亂想,那該如何是好?”

我擦幹了手,重新塗上蛇油,沉吟道:“她的姑姑琳瑯是什麽人?”

芳馨道:“琳瑯從前是守在歷星樓的,慎妃退位後,她自己尋到內阜院,聽說花了好些銀子才到了劉大人身邊服侍的。”

我頷首道:“怨不得她一聽劉大人要辭官,便這樣慌張。”

芳馨笑道:“劉大人若真辭了官,一時半會兒,哪裏還有這樣好的差事給她呢。若回原處……歷星樓如今比當初更不如了。”

我微微一笑道:“那我就不擔心了,有她對劉女史耳提面命,劉女史想要辭官也不容易。”

芳馨道:“要不要奴婢去和琳瑯提一提?”

我走入西耳房,一頭歪在榻上,疲憊道:“不必了,太著痕跡反而不好。由她去吧。”

芳馨為我蓋上薄被,重新換了炭盆進來:“說了這麽久的話,姑娘睡一會兒再用晚膳。”

我嗯了一聲,合目含糊道:“去把那件淡紫色的米珠穿銀絲梨花長衫拿出來熨好熏好,我明天要穿。”

芳馨一怔:“明天?”

我笑道:“後天是華陽公主生辰,我還想去看戲呢。在這之前,總該給太後和皇後請安,告訴眾人,我的病好了才是。”

芳馨笑道:“原來是姑娘的戲癮上來了。奴婢這就去辦。”她的話還沒有說完,我便睡了過去。

第二日,待太陽升得高了,我才去濟慈宮給太後請安。宜修見我來了,親自扶過我,滿臉堆笑道:“大人這麽幾日便好了!太後還在念叨,幾時再請大人過來畫一幅像,這就來了。”

我笑道:“本來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病,養幾天也就好了。我病的時候,倒勞動姑姑來看我。今日特來給太後請安,也是謝恩的。”

宜修笑道:“大人今天來得巧,信王妃和世子殿下正在裏面陪太後說話。”

我心頭一顫,只覺得臉上的笑容都僵了:“王妃和世子在,那我便不擾了,用過了午膳再來請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