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 中間人

黃警官不為所動,指著監控屏道:“他們三姐弟都承認了。”

“那就一個個說過來,沈談能做的不過是看到晚上會有斑節蝦,而她的外公最喜歡吃蝦,所以忽然想到維生素C不能和蝦混吃,兩者會產生三氧化二砷,也就是砒霜。但是她卻沒有想到,注射進維生素C的水果根本酸得無法下咽。沈諳更是笨,她把老鼠藥混在蜂蜜中,做成芝士蜂蜜蛋糕,而她卻不知道她的外公根本不喜歡吃這種點心。”沈老夫人緩緩道來,“沈逸就更加離譜,不過他很孝順,也許是想為我頂罪。”

她臉上露出些笑意來,那笑容也是冷冰冰的:“我原本想你們是不會找到證據的,所以我並沒有打算承認。但是事到如今,我不能讓他們三個為沒做過的事情付出代價。我丈夫的體驗報告應該有說,他精神亢奮,需要按時服用精神方面的藥物。我早年時候是眼科醫生,你們有調查過這件事嗎?”

黃警官道:“所以是硫化阿托品中毒?”

褚青蘅聽到阿托品,又聽沈老夫人說她以前是眼科醫生,便立刻明白了,殺人的工具不過是一瓶眼藥水,只要一瓶就足夠達到阿托品超標。而沈老先生還一直在服食精神類藥物,這跟阿托品組合在一起是致命的。她還想到黃警官說過的,酒櫃裏那瓶開封的赤霞珠,在用一杯阿托品含量超標的水送服了精神類藥物後,沈老先生酒癮發作,又開了一瓶酒,他毒發的時候早已中樞神經麻痹,連一點呼救的意識都不會有,更不用說他還把自己反鎖在房間裏。這樣的安排果然合情合理。

“原來你是知道的。”沈老夫人喘了口氣,像是之前說了這麽多話變得疲憊了。

褚青蘅忙搬來一張椅子,讓她可以坐下來說話。

沈老夫人看了她一眼,朝她笑了笑,又面對黃警官:“十年前,我丈夫就在外面找了那個女人,開始只是送點錢給她,我並沒有太在意。他年輕時候很窮,但是我知道他身上那種偏執可以讓他成功,後來他果然賺了很多錢。找女人這件事,我並不是很在意,換句話說,不管他在外面怎麽樣,我都無所謂。”

“這之後,沈逸看到我們的關系惡化,便提出帶全家去旅行,但最後成行的只有他和幾位舅舅。那個時候我剛知道我到了癌症晚期,當然這件事我並沒有跟家裏人說。而我丈夫因為要跟那個女人在一起,最後也沒有去。”她咳嗽幾聲,“也算是家門不幸,最後我的四個兒子都死於那次海難。”

“我丈夫是個對傳宗接代觀念深重的人,他需要有一個強壯的男性來繼承整個家業,而我的兒孫輩只有兩個孫女和一個外孫。沈逸的父親是南歐人,所以他雖然跟著他母親的姓,但是我丈夫覺得再怎麽樣,他也不算是真正的沈家人。”沈老夫人扶著額頭,“但是真正讓我想不通的卻是,他為何願意去接納那個女人的兒子?”

刑閔蹲下身,同她對視著:“其實您也沒有想不通,你還是在懷疑,林姨的兒子是不是他們共同的血脈,我這樣說對嗎?”

沈老夫人微笑了一下:“懷疑並不能作數,現在醫科這麽發達,檢驗DNA很簡單,可是我丈夫頭腦簡單,他居然沒想過要去用這個驗證。”她頓了頓,又道,“然後就是那一天,那個女人進了門,還帶著她的兒子。我丈夫又說要找律師來重做遺產公證,我不得不動手了,我自然不會看著財產白白落到外人手裏,他們……”

她轉過頭看著監控屏幕,那裏面的三個姐弟沒有交談,只是安靜地坐在那裏:“他們的父輩太強勢,反而讓他們的個性被束縛在一個框子裏,無法得到舒展。等到他們成年以後,過去的習慣已經讓他們無法改變。他們已經過了優渥的生活,沒有能力也沒有毅力靠自己打拼和生存。而我,只是個到了癌症晚期的老太婆。你說,誰才是做這件事的最佳人選?”

黃警官讓警員再次為沈老夫人做筆錄,裏面詳細敘述了所有的案發經過和理由。沈老夫人條理清晰,幾乎連一句廢話都沒有。

他們把沈家三姐弟都送了出去,經過走廊的時候,正和沈老夫人打了個照面。沈逸掙脫開刑閔的鉗制,跑到老夫人的面前,握著她的手,一直哽咽。老夫人只是艱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你長得這麽高大了,我都拍不到你的頭。不要難過,這是我唯一能為你們做的。”言畢,她腰板挺直,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。

蕭九韶直接從沈逸那裏拿過車鑰匙:“我來開車吧。”

褚青蘅其實有點擔心沈逸會受不了刺激,中途做出跳車之類的危險動作,他也不是沒有這種先例。可是最後,他只是挨著她睡著了。她轉過頭去看他,他的臉沉浸在一片黑暗裏面,空白一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