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 縱是濃情也成空(第6/6頁)

不屑她以這樣的方式獲寵!

全身僵冷得有如冷冷冬日,唇邊笑意顫抖如同殘葉飄零,舉首而望,這金碧輝煌的宮閣,果真……不是屬於自己的地方!

淚,滑過唇角,微微苦澀。

“你在這兒幹什麽?”

一聲低沉,倏然驚動女子悵然的思緒,淚眼迷蒙,望見殿口男子高挺身姿,披一件深紫紋龍袍,透過薄淡燭光,正幽沉地望著自己。

徐惠一驚,撐著桌的手立時放開,因著驚慌與近乎麻木的悲傷,令錦袖顫抖微擺,桌邊燭台竟自翻倒在龍案之上。

一點焰芒,倏然騰起烈烈紅光。

徐惠大驚,李世民更是奪步上前,目光盡處,更有光火和著那燃起的火光愈有騰騰之勢。

龍桌案上,一卷純白雪帛,眼看被一叢紅火瞬間吞噬,自中間慢慢化開,熔了女子淡笑的容顏,那傾盡情意的眼,被綻放的妖冶血蓮肆意淹沒。

徐惠驚怵得立在當地,一時無措。

突地,明黃色廣袖朝那紅光冶火撲去,徐惠擡眸,只見李世民目光如火,不顧己身,憑著赤手撲打著烈烈燃燒的焰火!

屋內,有淡淡焦煙的味道,熏得人口鼻緊澀,徐惠望著,那絲質雪帛,燃燒後亦只剩下破敗的殘絲細紋。

一幅畫卷,只於頃刻,毀於一旦。

曾可想,那畫它之人,一筆一淚的錐心之痛。

徐惠手腳冰涼,驚悚地望著李世民,李世民顫顫擡首,望那燒了大半的雪帛,女子容顏,竟不得一絲存留!

堅毅龍顏,如被烏雲遮去了熠熠之色,只有陰梟森冷令那雙修長的手抖動不止。

“陛下……”

“你……為何在這裏?”一聲怒喝,倏然驚動整殿凝滯的氣息,徐惠怵然一顫,帝王回眸之間,那如夜深眸,沉痛、悲愴、血絲橫纏、糾痛萬千:“誰給你的權力?誰……給你的膽子?”

那顫抖的手,依舊緊緊攥住殘破的雪帛,曾是似水的眼神,曾是溫溺的注目,此時,卻只有切切之色,凝凍糾纏。

徐惠驚怵地望著他,只感到窗縫兒漏進的微風拂動發絲,方令她感覺仍是活著的。

她唇微顫,他如此這般悲愴的神情,直看得人心巨顫。

“出去!”帝王聲色俱厲,滿目悲淒,徐惠一怔,李世民復又狠厲吼道:“出去!”

伴隨著雙手重重擊打桌面的聲音,令徐惠顫然一抖,隨而便是侵襲而來的陣陣寒意,落滿心頭,她呆呆立在當地,望著昔日高挺儒美的帝王,如被烈火焚去了深沉的悲痛面容,心亦被深深刺痛。

他,終究在意的只是那幅畫,只是……那畫中人而已!

見她不動,李世民揮手,龍袍廣袖拂落滿地狼藉:“出去……朕……不想再見到你!”

層疊的奏折、翠碧的筆洗,筆台、雲毫、書籍……落了一地。

翠碧的筆洗碎裂成殘,水花四濺,濺起冰冷淚珠兒。

徐惠幹澀的淚跡再被冷冷水痕流濕,她望著他,望著他小心擦拭著那已燒作焦黑的雪帛畫卷,望著他眉心緊緊糾結的痛楚,轉身之間,竟冷冷地笑了。

“陛下,媚娘說……若我穿了水紅流霓、雪白薄紗,陛下定會更加喜歡。”隱隱一聲抽泣,緩步移向殿口:“陛下……會嗎?”

語出之時,便已知曉了答案,怎麽會?縱是雲作衣、花作裙,若不是她,他又怎會眷憐半分?

果然,得到的只有沉默與帝王深重急促的喘息。

略略側首,他的眼,只在那殘破的畫卷上忘情流連,他的心,只在那火起的刹那已然麻木!

輕輕閉目,忍淚奔出大殿。

途經殿口,只見那守夜侍人正跪在殿口,顫顫發抖,見自己出來,也是頭不敢擡起分毫來。

殿外,夜風流蕩,夜已是盡頭,天方微露淡淡灰蒙蒙的青色。

桂子香飄香萬裏,甜到了極致,竟是苦極!

徐惠一步步走下白玉階台,那涼白的玉,定是沁過了冰雪,否則怎會有這般直入心裏的涼!

他說,他……不要再見到她,不要……再見!

忽而想到儒哥哥臨行時,意味深長的一句,他說,你以為他愛的真的是你嗎?

如今想來,竟是這般嘲諷!

是啊,儒哥哥是息王之子,對於先皇後,定是熟知的,難怪……難怪……

他的恩寵、他的溫柔、他的眼神,果然……只是虛無!

天際一抹煙渺,淡淡流過青天,徐惠駐足望去,一幅畫,焚毀的又豈是他的心而已?

一路不知如何行至蕩蕩湖邊,近晨,水意泛著絲絲流寒,徐惠一步一頓,水藍色長裙隨風飛展,肆意的風,吹得頭腦發昏,倚住一株高巍翠樹,舉頭而望,翠葉旋旋,風拂舞動。

突地,只覺身子一緊,似被什麽人扣住腰間,不及回身,口鼻便被棉柔的東西緊緊捂住,一股濃濃藥味兒沁入在鼻腔內,勉力一掙,卻隨而氣力全無,眼前一黑,再沒了知覺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