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 落紅不是無情物(第3/12頁)

“你到底是誰?”承儒依舊冰冷逼問,女子亦如常清淡:“我說過,你不必知道。”

承儒一哼:“哼,如此便不勞姑娘費心了,我李承儒無功可不敢受祿!”

女子淡笑:“何必固執?”

承儒望她一眼,卻轉身坐地,舉頭仰靠在墻壁上,不再理會這突如其來的不明女子!

那女子望他一忽,語色亦見了冰冷:“好!我給你時間考慮,可只怕你考慮的時間不會太多,到時候,亦由不得你!”

承儒心頭一顫,微微側目,只見女子身影隱約婀娜,茫茫黑暗,無端平添一抹亮色,卻怎麽竟看得人如此刺眼!

死牢沉重鐵門緊緊關閉,牢中再沒了一絲光亮,許久,承儒的心才漸漸沉靜了,然沉靜過後,卻仍是無眠的冷夜與漫長無邊黑暗!

永儀殿,已許久沒有了燈明月華耀亮清夜!

貴妃輕衣薄袖,黛眉描翠,月下窗閣,雕桌案前,帝王仰靠在躺椅上,龍目微眯,望著夜色清寧無邊。

貴妃為李世民斟一杯綠葉清茶,帝王抿在口中,甚是愜意,然眉間,卻仍有痕跡深深凝結。

貴妃倩笑道:“陛下可有心事嗎?”

李世民輕輕轉眸,那向來深幽的目中,如今更添蒼勁,昔日溫情種種,竟再也難尋。

貴妃小心望著帝王眼睛,夜燭如輝,搖曳在男子深深眼底。許久,李世民方才道:“你心中定有很多委屈吧?”

貴妃心頭一熱,暗暗垂下眼睫:“怎會呢?陛下至少還記得,妾這永儀殿中鳳仙花開得最是好呢。”

神情間不免隱隱憂傷,李世民卻站起身來,輕輕踱步到窗邊站定:“你與朕多年,亦是了解朕的,故……”

緩緩回眸,目光如有夜芒:“故,還要多多照顧徐婕妤!”

一句,倏然打破內心許多溫馨,貴妃神情一滯,纖指猛然一扣,卻低低垂睫,於瞬間斂卻眼底許多恨意,聲音亦如故柔婉:“是,妾自然會。”

調勻呼吸,極力露出至柔笑意,展眸望去,卻只見高拔背影沉靜,浸在夜的冷輝中。

正欲言語,卻見侍從自門外急步跑來,神色張皇:“陛下,稟陛下,十九公主身子不適,似是染了風寒。”

風寒?李世民修眉一蹙,眼中頓時風雨狂作:“什麽?白天不是還好好的?怎就染了風寒?”

侍從只是深深低頭,不敢望君王一眼!

李世民擺身甩袖,焦慮直沖眉心,闊步而去,甚至來不及看貴妃一眼!

貴妃隨上兩步,本欲叫他,卻莫名沒有出口!

叫,也是沒用的!

貴妃目色緊緊凝住,指甲深入膚肉的疼,亦深深紮進心裏!

這麽久了,難得來上一次,竟除了徐婕妤,便……還是兕子!

兕子自小體質柔弱,不可稍經風寒或是燥熱,縱李世民再是呵護,亦不免偶爾病上一場,令人心不安,只是為何這次全無一點征兆,前日還好好的,怎會突然染了風寒?

疾步走進女兒殿閣,卻並不見往日惶惶不定的禦醫與左右無措的侍女內監,女兒床邊,只有一女子,柔聲說著故事,女兒卻是不語!

李世民凝眉,那女子亦有所覺,回身望來,略略驚訝後,忙起身行禮:“參見陛下。”

李世民凝視她片刻,再望床上女兒已張手欲要撲過來,忙上前迎住女兒,將女兒抱在懷中,細細體看她的臉色,卻見小臉兒紅潤、體溫正常,並不見有絲毫異樣!

心中突地晃過一念,佯怒望向女兒:“不是病了嗎?蕭禦醫何在?”

女兒眼睛一眨,摟著父皇道:“兕子怕他困,叫他回去睡覺了!”

李世民眼光逼視著女兒,卻仍不免有一絲擔憂:“沒有不舒服,是不是?”

兕子嬌小嘴唇輕輕一勾:“要是父皇與徐婕妤一起陪著兕子睡,兕子病就能好了。”

果然,李世民想要努力繃緊的臉孔,卻還是笑出了聲音:“這小鬼頭!”

徐惠站在身後,亦是一驚,方才,她剛要睡下,卻有人來喚她,說是陛下歇寢貴妃處,十九公主身子不適,望她來照看,她便匆匆地來了,可不想李世民亦於不久出現,那一句“要是父皇與徐婕妤一起陪著兕子睡,兕子病就能好了”更令她臉頰流火燒熱,不禁向帝王望去,正迎上李世民望來的目光,那目光沁了夜色的微涼,亦似有絲絲溫暖糾纏,冰火之間,縱橫無度,瞬間的凝視,竟令她深深地低下頭去,莫名不安的心跳,亂了思緒!

唯一點甚是清明,便是自己一直以來的疑惑,為何,自己的每一步都似被人刻意安排了一般,應接不暇!

哄睡了兕子,李世民只是令她歇寢在兕子房中,自己則轉身出殿,午夜夢回,不覺醒轉時,徐惠仍舊望見有一殿的光亮,仍舊不滅,是他在繁碌朝政嗎?望望天色,夜,竟已是這般深沉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