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 落紅不是無情物(第2/12頁)

女子但覺手心灼熱,一陣陣疼痛越發明晰,緩緩睜開雙眼,但見陽光明燦刺目,微微迷蒙間,一女孩笑顏逐漸清晰。

徐惠這才坐起身來,手上一動,傷口扯得一疼,微微凝眉,環望周圍帳幔輕紗,貴雅又有莊素氣韻,並不是含露殿!

“終於醒了呢,父皇不叫吵你,我就一直在這兒等著你醒來呢。”女孩稚嫩的聲音,靈靈悅耳,正是晉陽公主。

徐惠朝她望去,柔柔一笑,這才想起,昨夜,自己許是不覺中,便睡著了!

昨夜!想起昨夜,徐惠心中仍不免一陣驚戰,那真是驚心動魄的一夜,恍如夢中:“父皇呢?”

兕子爬上床來,依在徐惠身邊,仰頭道:“父皇上朝去了,已很久了!”

很久了!徐惠一驚,自己竟睡了這麽久嗎?那豈不是太不成體統了?

於是慌忙起身,見自己衣衫,仍如昨夜一般,只是發絲略有淩亂,妝容已然淡去。

這時,彩映正好進來,本是要叫晉陽公主出去,見徐惠已然起身,慌忙整理著衣裙,眼光四顧,似有些許無措!

是啊,這裏是帝王寢殿,她第一次安寢在此,一切俱是不熟悉的,更不知要吩咐於誰,到底還是個小孩子。彩映見狀,微笑行禮:“徐婕妤醒了,彩映這就為您準備洗臉梳妝。”

徐惠轉身,見彩映含笑望著自己,未免有些赧然,微微垂首,輕道:“勞煩了。”

彩映轉身而去,徐惠暗暗鎮靜下心神,卻聽女孩聲音在身後“咯咯”笑了起來,徐惠轉身而望,只見兕子抱著錦絲薄被,裹住自己的小身子,正望著自己無措模樣,笑靨生花,那可愛的笑臉,真是世間最是真純的笑顏。彎彎眼眉,勾去了心間眾多紛繁,令人心豁然開朗。

徐惠佯裝板起臉孔,脅迫道:“你笑什麽?再笑……”

說著,便迎身上去,受傷的手,輕輕呵著女孩小肚子,女孩笑得更加清朗。

一時之間,這笑聲沖破了肅穆殿閣,充盈在整個太極殿中……

這座大殿,已遠離了歡笑太多時候,便似滿天陰霾倏然散去,雲霧撥開,碧空朗朗清明……

內宮清明一片,然朝堂之上又豈會善罷!

有人深夜行刺禁宮,竟手持金牌箭令之事亦不脛而走,此人身份眾多猜測,熱火朝天後,卻見帝王目光深沉,只饒有興味的體看著朝上議論紛紛!

不語的只有兩人——魏徵、長孫無忌!李世民亦盡數收在眼中。

今日朝上,李世民話語極少,直到罷朝,亦未多言。

夜晚,朗月清透,李世民批過奏折,舒一舒疲累的身體,走至窗邊,望夜如永墨,浩然天際,上天如此壯闊,卻也有夜時,短暫的黑色,又何況是人心?

仰頭凝思,片刻,突地想到些什麽,隨即吩咐內侍道:“擺駕永儀殿!”

永儀殿,貴妃所在。內侍倒微有一驚,那是李世民久未去的了,怔忪片刻,方才低身隨在李世民身後,暗嘆帝王心思,真是難揣測!

一方天空,夜色亦有不同,朗宇宮閣之上,自是皓月如洗、夜色如熏,然流星燦月隱匿下,冷寂一絲一絲向天的另一端無情蔓延。

另一端,是冷的月、涼的星,還有那猶如鬼魅的浮雲暗影招搖天際,茫茫幽深下籠著死牢沉重的黯色!

潮濕牢房,黑暗濃稠無邊。

承儒仰靠在冰涼墻壁上,周邊唯有安靜壓抑心底,腦中卻是心中女子,倏然上前,握住劍身的刹那!

如今他仍不能釋懷,惠,這究竟是為了什麽?

正自失神,卻聞牢門“啷當”打破一片死寂,一縷薄光自緩緩推開的門縫中逐漸散開。

“姑娘可快著些,莫要人察覺了。”一男子聲音沉而小心,隨而傳來女子柔和清凈的聲音:“麻煩官爺了。”

承儒轉眸望去,微弱火光中,只見一女子拾階而下,那眸在光點迷離中,流轉如星,承儒雙眼微眯,依稀可辨她嬌膚如玉,可那面容卻不甚清晰。

“你是誰?”承儒語聲冰涼,凝眉望去。

那女子似有微微一嘆,向前兩步,更加接近牢門,黑暗之中,那雙如星明眸,分外晶瑩:“你無需知道我是誰,只需記得,我是……救你的人!”

“救我?”承儒猛然站起身來,眉峰一挑,卻隨即冷笑:“你不過一介女流,如何救我?莫要忘記這裏……乃是死牢!”

那女子側轉過身:“李承儒,到了何時,都不要小看了女人,當年,若不是一個女子從中作梗,又豈會害得你家破人亡,四處漂流!”

承儒心中大震,當年?聽這女子聲音,還甚是年輕,又何以與他說起當年往事?一女子從中作梗?聽她口吻,個中緣由,怕亦是了如指掌!

暗夜深牢,一女子輕易來去,已令人驚奇,然這女子的一字一句,卻更冷人背上生寒,無端勾起過往許多傷懷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