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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後是嘉文暴躁而粗魯的聲調,帶著不尋常的沙嗄:

“你別管我!我要見爸爸!我有事!”

嘉文!他那不成器的兒子!那數日沒有回家的兒子!居然有臉要見他!他的睡意全消失了,翻身下床,他走到門邊去打開了房門。門外,嘉文敞著衣領,卷著袖子站在那兒,臉色蒼白得像個鬼,那深陷進去的眼睛更像個鬼,渾身的煙味和汗味,一臉的邪氣和流氣。他正和湘怡掙紮,湘怡抓住他的衣袖不放他。杜沂看到他這副樣子,就抑制不住怒氣,厲聲地說:

“你要做什麽?嘉文?你還有臉回來,幹脆死在外面不回家就算了!”

嘉文看到杜沂,禁不住也屏息斂氣,低著頭,垂著手,懊喪地望著地下。杜沂又問:

“你到底要做什麽?”

“我——我——”嘉文吞吞吐吐的,“我輸了錢。”

“你輸了錢!”杜沂咬牙切齒地迸出幾個字來,“你輸了錢來告訴我幹什麽?你,你還做得出什麽好事來?”

“我把這筆錢還掉就不再賭了!”

“不再賭了!你說過幾百次的不再賭了!”

“我一定要還,”嘉文毫無生氣地說,“否則他們要我的命,他們在逼我,我要一筆錢!”

“讓他們去要你的命!我不管!”杜沂斬釘截鐵地說,“有你這樣的兒子還不如沒有!而且,你以為我還能代你還出什麽錢來?家裏已無隔宿之糧,你知不知道?”

“可是——”嘉文的聲音平平地滑出來,沒有高低,“還有這幢房子。”

“什麽?”杜沂氣得手腳發冷,渾身都抖顫了起來,“你,你,你……你……”他的嘴唇哆嗦著,半天才逼出一句話來,“你這個渾蛋!”“我們用不著這麽大的房子,”嘉文的聲音仍然是疲倦而平淡的,有種近乎殘忍的冷靜,“嘉齡反正遲早要嫁出去。”

“好哦,”一個聲音傳了過來,嘉齡早已聞聲而至,用手叉著腰,她狠狠地盯著嘉文,“你就想我嫁出去,是不是?你早就想把我趕走了,是不是?哼,這個家還不是你的呢,你休想賣我們的房子!”

“你少多嘴!”嘉文看到嘉齡就冒火,長久以來,他們兄妹間已變得水火不兼容,“賣不賣房子與你都沒有關系,不要你管!”

“我還是這家裏的一分子呢!”嘉齡憤怒地大嚷了起來,“你把這個家敗得還不夠?你還有臉說要賣房子,我看你把自己賣掉算了,沒有你,我們也不至於弄得這麽慘!”

“閉嘴!”嘉文陰郁地吼了一聲,“我把你賣掉,賣到酒家裏去!你有什麽資格來指責我!”

“爸爸,你聽!”嘉齡氣得臉色發青,“他這是什麽話?”

“反正你不是什麽好出身!”嘉文又接了一句。

“嘉文,你在說什麽?”湘怡急了,用手一個勁地扯嘉文,“回房間裏去,有什麽話明天再談,現在已經這麽晚了,吵得鄰居都不能睡!”“你是什麽意思?”嘉齡一對燃著火的眸子逼了過來,“你解釋清楚,你一來就扯到什麽出身上去,我們同一個爹娘生的,你嘴裏不幹不凈地說些什麽?”

“嘉文,走吧,走,走,明天再說!”湘怡拼命地拉扯嘉文,“走吧!別說了!”

“我不能走!”嘉文甩開了湘怡,“我等著要錢,他們在等我。爸爸,房契給我,好麽?”

“房契?”杜沂已被氣得七葷八素,眼前全是金星在亂跳,“你居然有臉向我要房契,我還沒有斷氣呢!等我斷了氣你再賣房子好不好?”

“爸爸,你千萬不能給他房契,”嘉齡喊著,“他就差把我們全賣掉了!”

“你閉嘴!”嘉文叫,“房子又沒你的份!你再多一句嘴,我就揭穿你的秘密!”

“我有什麽秘密怕你揭?”嘉齡向前邁了一步,“我又不偷不賭,不做你那些下流事!”

“走吧!求求你!嘉文!”湘怡瘦小的身子吊在嘉文的胳膊上,聲音裏帶著淚,“給這家庭留一點安寧吧,我求你,嘉文!”她又轉向嘉齡,哀懇地望著她,“你就少說幾句,委屈一點吧,好麽,妹妹?”

“我要他講清楚,我今天非要他講清楚不可!”嘉齡一叠連聲地嚷著,“你不要裝神弄鬼瞎威脅人!你說出來!我有什麽秘密,你說!你說!”

“我有什麽不能說的,我就說——”嘉文也冒火地開了口,帶著一不做,二不休的神態,威脅地轉向嘉齡。

“你敢!”杜沂大吼,“你,你,你……你想氣死我是不是?你敢說一個字!你給我滾出去,我——我——我不要你這個兒子!你滾出去!這個家庭沒有你的份!”

“沒有我的份!有嘉齡的份是不是?”嘉文邪惡地望著嘉齡,不懷好意地眯起了眼睛,“你以為你很清白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