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1(第3/5頁)

“你,嘉文,你還有臉回家?”

嘉文垂著頭一語不發。

“你居然做得出來,欠下賭債,叫人到家裏來向我收,我用養老金給你還賭債!”杜沂的聲音提高了,“你還是個人嗎?你還有人心嗎?放著一個好好的家庭你不要,一定要弄得家破人亡才滿意是不是?”嘉文仍然不說話。

“你還年輕,有著很好的前途,你卻弄成這副樣子!兩年以來,你輸掉幾十萬,你要我怎樣來供應你?”杜沂越說越氣,聲音也越來越高,“你如此不學好,如此不爭氣,我要你這個兒子做什麽?你還不如不要回來,讓我眼不見為凈!”

嘉文依舊低頭不語。

“你怎麽不說話?”杜沂忍不住問,“你對未來到底有什麽打算?難道就預備這樣賭一輩子?你說話呀!”

嘉文擡起一對疲乏已極的眼睛來,茫然地看了杜沂一眼,就倒在沙發裏,把手指插在亂蓬蓬的頭發中,沮喪而無力地說:

“我餓了。”

一直站在旁邊的湘怡,聽到這句話就按捺不住地向廚房的方向走,想去冰箱裏找找有什麽可以做來吃的東西。杜沂看到她往廚房走,知道她是要去弄吃的,又看到嘉文那副潦倒、落魄、不長進的樣子,實在咽不住怒氣,沖口而出地厲聲喊了一句:

“湘怡!不許弄東西給他吃!”

湘怡猛地收住腳步,愕然地望著杜沂,嚇著愣住了。她嫁到杜家來這麽多年,杜沂還是第一次這樣疾言厲色地對她講話。她怯怯地望了嘉文一眼,不敢再去廚房。杜沂的話喊出口後,目睹嘉文的憔悴消瘦,又有些後悔,不過,話說出口,也收不回了,只得心腸硬到底,氣沖沖地對嘉文說:

“從今天起,你不許給我出去,關在家裏看看書,收收心,明天我去幫你謀一個工作,希望你能發憤圖強,重新做人!”

杜沂回房了,嘉齡卻被吼叫責罵的聲音所驚醒,從房間裏走出來看看是什麽事,看到嘉文,她就什麽都明白了。晚上為嘉文所受的冤枉氣還沒消,她聳聳肩說:

“哥哥,你從什麽地獄裏回來的?深更半夜還吵得人不能睡覺,我看魔鬼把你的魂都吃掉了!”

嘉文餓得眼睛發花,睡眠又不足,再加上被杜沂罵得頭昏腦漲,在外面又受了氣,輸了錢,心情的惡劣早達於極點。被父親責備還無話可說,聽到嘉齡也神氣活現地罵自己,就暴跳了起來:

“閉上你的臭嘴!老子做什麽都不關你的事!他媽的來歷不明的臭丫頭!”

“你說什麽?”嘉齡被嚇昏了,聽都沒聽清楚他嚷些什麽,只知道他滿嘴臟話,“你罵人!你連臟話都說出來了,你簡直變得像個下等社會的流氓!”

“哈,我下等,難道你是上等?臭婊子養的!還要充上流呢!哈!”“你說什麽?你說什麽?”嘉齡氣得臉發白,“你嘴裏怎麽這樣不幹不凈,我告訴爸爸去!”

“爸爸!”嘉文輕蔑地撇撇嘴,“他自己做的好事!哼,上梁不正下梁歪,也怨不得我賭錢!告訴你,你給我滾得遠遠的,別來惹我,我們各過各的,誰也不犯誰,否則,哼,有你瞧的!”

嘉齡生平沒受過這樣大的委屈、聽過這種粗話,氣得臉上白一陣紅一陣,眼淚在眼眶裏打滾,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來:

“假如我們的母親在世,聽到你這種粗話不氣瘋了才怪,不知道杜家造了什麽孽,才有你這樣的敗家精!”

嘉文仰起頭,斜睨著嘉齡,接著,就縱聲大笑了起來,一面笑,一面以輕蔑的口氣學嘉齡說“我們的母親”幾個字。湘怡心驚膽戰,看情形,嘉文會抖出嘉齡母親的秘密來,就趕過去,一把抓住嘉齡,說好說歹地把她勸回房間,嘉齡邊走邊抹眼淚,委委屈屈地說:

“這樣的家我也住不下去了,我還不如找個工作搬出去!我又不是吃哥哥的飯,幹嗎要受他的氣!”

“哈哈!”嘉文笑得更厲害了,“想嫁人?要不要我幫你物色個闊丈夫?”

湘怡好不容易勸走了嘉齡。折回客廳,她和嘉文回到臥房裏,嘉文脾氣發過了,氣也消了,才感到說不出來的疲乏和空虛。倒在椅子裏,他用手支著頭,迷迷茫茫地望著桌上的台燈。怎麽了?自己是怎麽回事?會對嘉齡吼出那麽一大篇混賬話來?這都不是真心的,他並不想說那些,他是太累太緊張了,他從不想欺壓嘉齡,也從沒因她的出身而輕視過她,怎麽竟會沖出那些莫名其妙的話來?他懊喪地用手抹抹臉,擡起頭來,正好接觸到湘怡憐惜而痛楚的眸子,那樣靜靜地、祈求地注視著他,像個溺愛的母親,望著自己打架負傷回來的孩子。他被她的眼光撼動了,想說點什麽,才張開嘴,湘怡已用手在他肩上按了按,輕聲地說了句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