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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他去年夏天和湘怡結了婚,你總沒有忘記湘怡吧?”可欣也同樣盯著他,“他們生活得很快樂,湘怡是個很標準的妻子,他們都熱心地在等待著孩子的出世。”

“是麽?”紀遠只能無意義地重復著這兩個字,他腦子裏紛亂成了一團。可欣會跑到這深山窮谷裏來找他,嘉文已和湘怡結了婚……展露在他面前的事實使他驚悸惶惑,還有一份不敢相信的狂喜之情。他的心臟在撞擊著胸腔,猛烈到使他暈眩的地步,他怕血管會在他腦子裏爆裂。但是,眼前這個少女是多麽的冷靜呀!“那麽,你呢?也好嗎?”

“是的,也很好,”可欣微笑著,“就像你看到的。”

“沒有朋友?沒有——結婚?”紀遠沖口而出地問,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舌頭。

“結婚?”可欣依然在微笑,沉靜而顯得莫測高深,“我正在考慮中。”

“是麽?”紀遠額上的青筋在跳動,“那是怎麽樣的一個人?你的同學?”

“很難講他是怎麽樣的一個人,”可欣說,走到桌子旁邊,把茶杯放在桌上,那杯水一口也沒有喝過。她現在站得離他近了,發亮的眼睛深深地望著他。“兩年前他離開了我,最近我才把他找到,我還不能斷定他要不要我——在感情上,他是個怯弱的動物。”

紀遠盯著她,他們默默地對視著,有一段很長的時間,兩個人誰也不開口。紀遠的呼吸沉重而急促,心臟跳得連肌肉都怪動著。然後,他伸出手來,輕觸著可欣垂在肩上的頭發,他那樣小心翼翼,仿佛她是紙做的,碰一碰就會碎掉。他的手從她肩上移到她頭頂上,又從頭頂上滑下來,沿著她的面頰撫摸到她的下巴,他的眼睛溫柔地注視她,低低地從嘴唇裏吐出幾個字:

“你這個小傻瓜!”

接著,他的胳膊圈住了她,他的吻開始強烈地落在她的發上、面頰上、嘴唇上,帶著深深的戰栗的需索。他吻得那樣多,好像這一生都不會停止。好不容易,她才喘過氣來,把淩亂的頭發拂向腦後,她看到他哭過了。他的眼圈紅著,面頰上淚漬猶存,在這充滿了粗獷的男性的臉上,顯得特別的奇異。他攬住她,把她黑發的頭撳在他裸露的胸膛上,那結實的、帶著汗和泥土氣息的肌膚貼緊她的面頰,她可以聽清那心臟是怎樣沉重而狂猛地擂擊著。他的聲音低沉、溫柔而誠摯地在她耳畔響起來:

“你一定吃過許多苦,受了許多折磨,是不是?可欣?但是,這些都過去了,你將不再受苦了,你會有一個最負責任的丈夫。”

可欣的眼眶濕潤,她永不會懊悔自己這一段長途跋涉的追尋,她終於找到了她所要找的。經過這麽一段漫長的時間,期待、掙紮、奮鬥……這個男人才屬於了她,永不會再離開她了。含著淚,她擡起頭來,打量著她的未婚夫,那被太陽曬成黑褐色的皮膚,那滿是胡子的下巴,那裸露的肩膀和胸膛,他簡直像個地道的野人!搖搖頭,她滿足地嘆息了一聲,低低地說:

“我看到你劈開那些石頭,你那個姓林的朋友指給我看的,你可以劈開那些石頭,紀遠,但是你再也無法把我從你身邊劈開了。”回答她的是紀遠有力的胳膊,那手臂裏是個安全、溫暖而堅實的所在,她再嘆息一聲,初次感覺到三日跋涉後的疲倦。就這樣,當老工程師推門進來時,發現這一對情侶正默默地依偎在一塊兒。看到了他,紀遠擡起了他亮晶晶的眼睛。

“您願意幫人證婚嗎,工程師?”

“證婚?”老工程師怔了怔,“什麽時候?”

“就這一分鐘!”

“什麽!”老工程師吃驚地叫了起來,於是,他詫異地看到了那個“不會笑的人”的笑容——那樣幸福、甜蜜而愉快。

這一夜,在一塊遠離人群的大巖石上,並躺著一對沉浸在幸福中的人,喁喁細訴著亞當夏娃時期就有過的言語。山樹迷離,星月朦朧,連小草都沉醉在他們的低語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