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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豈止是今天?我看你每天都像個出軌的火車頭!滿二十歲了,還是這樣毛裏毛躁的,將來怎麽辦?”

“得了,立森!”段太太從廚房裏鉆了出來,笑嘻嘻地望著他們父女兩個,“你就讓她去吧!維持她的本來面目比什麽都好,何必急著要她長大呢?”

“媽!”兆培抗議地說,“你們只會教育別人的兒女,不會教育自己的兒女!”

“怎麽了?你又有什麽牢騷?”段太太笑望著兒子。

“宛露呀,就是被你們寵壞了!這樣慣她,她一輩子都長不大!現在是在爸爸媽媽的翅膀底下,等到有一天,她必須獨立的時候,她就該吃苦頭了!”

“我為什麽要獨立?”宛露撒賴地說,“我就一輩子躲在爸爸媽媽的翅膀底下,又怎麽樣?”

“難道你不出嫁?”兆培存心擡杠。

“我就不出嫁!”

“好呀!”兆培直著脖子嚷嚷,“爸爸,媽,你們都聽見了!還有友嵐,嘻嘻,你做個見證,她親口說的,她一輩子不出嫁!哈哈!只怕這句話有人聽了會傷心……嘻嘻,哈哈……”

宛露的臉漲紅了,順手抄起手邊的一本書,對著兆培摔了過去,嘴裏喊著說:

“你再嘻嘻哈哈的,你當心我掀你的底牌!”她跳起身子,忽然跑過去,一把挽住李玢玢,把她直拖到屋角去,用胳膊摟著她的腰,說,“我告訴你一件事,玢玢,只能悄悄說……”她開始對李玢玢咬耳朵。

兆培大急,沖過去,他用雙手硬把兩個女孩子給拉開,一面焦灼地問:

“玢玢,她對你說些什麽?你可不能聽她的!這個鬼丫頭專會造謠生事,無中生有,無論她告訴你什麽話,你都別去聽她的!她說的沒一句好話!”

李玢玢長得恬恬靜靜的,她臉上一臉的迷惑和詫異,喃喃地說:

“她說的倒很好聽!”

“她說什麽?”兆培急吼吼地問。

“她說呀!”李玢玢睜大了眼睛,學著宛露的聲音說,“月亮爺爺亮堂堂,騎著大馬去燒香,大馬拴在梧桐樹,小馬拴在廟門上……下面還有一大堆,我記不得了。”

“撲哧”一聲,顧友嵐正喝了一口茶,幾乎全體噴了出來,一部分茶又嗆進了喉嚨,他又是咳,又是笑,眼睛亮晶晶地望著宛露。段立森和太太對視著,也忍俊不禁。兆培惡狠狠地瞪著宛露,想做出一副兇相來,可是,他實在板不住臉,終於縱聲大笑了。頓時間,一屋子的人全笑開了,笑得天翻地覆。笑聲中,友嵐悄悄地走近了宛露,低聲說:

“謝謝你還記得。”

“記得什麽?”宛露不解。

“我教你的兒歌。”他低念,“月亮爺爺亮堂堂,騎著大馬去燒香,大馬拴在梧桐樹,小馬拴在廟門上。扒著廟門瞧娘娘:娘娘搽著粉兒,和尚撅著嘴兒,娘娘戴著花兒,和尚光著腦袋瓜兒。”

“哦!”宛露困惑地望著友嵐,“原來這兒歌是你教我的嗎?”

“別告訴我,你忘記是我教的了!”友嵐說,眼光深深地停駐在她臉上,壓低聲音說,“知道我為什麽回國嗎?”

“你念完了碩士,不回國幹嗎?”

“最主要的是……”

“啊呀!”宛露忽然發出一聲驚喊,全屋子的人都呆了,怔怔地望著她,不知道她又發生了什麽大事。她卻對著屋子中間跑過去,彎腰從地上拾起她的課本——剛才,她曾用這本書甩兆培的。她望著書的封面,大驚小怪地說:

“原來如此!我還以為他真的是未l、先知呢!”

“什麽事?什麽事?”段太太問,伸著頭去看那本書,是本《新聞文學》。

“媽呀,”宛露挑著眉毛叫,“這上面清清楚楚地寫著我的名字呢!”

“你的書上,當然有你的名字呀!”兆培皺著眉說,“你今天是怎麽回事,瘋瘋癲癲的?”

友嵐吸了口氣,望著宛露的背影,不自禁地輕嘆了一聲。段太太看看宛露,又看看友嵐,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。拍拍手,她提高聲音,叫著說:

“大家都到廚房裏來幫忙,端菜的端菜,擺碗筷的擺碗筷,今晚,我們大家好好地吃一頓。慶祝宛露滿二十歲!”

大家歡呼了一聲,一窩蜂地擁進了廚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