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(第2/5頁)

“我看你笨得很,嗯?坐下來!這樣子不可能學會,只好用強制的辦法了!”

說著,他把另一只溜冰鞋也幫我系上了,笑著說:

“失去了倚賴,你就該站得起來,走得穩了!”

“嗨!可別開玩笑。”我說,“我對於摔跤不感興趣!”

“那麽,你就盡量維持不摔跤吧!”他說,不等我再表示意見,就捉住了我的雙手,把我從台階上一把拉了起來,我驚呼一聲,抓緊了他不放。腳下的四個輪子一經接觸地面,好像就非工作不可,發神經似的轉了起來,我的身子向前沖,整個地面在我腳下如飛地後退,我緊緊地握住他的手,嘴裏亂七八糟地喊:

“這算什麽玩意嘛?你簡直開我的玩笑!這樣不行!哦呀呀,我要摔了!不行了,不行,馬上要摔——”

我喊著,他卻充耳不聞,非但不理睬我,反而用力掙脫了我的拉扯,抽身退向了一邊。我一失去了倚靠的力量,就像個火力十足,而煞車失靈的火車頭,對著前面橫沖直撞地滑了過去,他站在一邊,抱著手臂喊:

“減慢你的速度!重心放勻,如果兩腳分馳,就趕快擡起一只腳來……”

天知道我如何“減低速度”,又如何“放勻重心”?不過,我不想摔跤,出於一種防禦的本能,我盡量去維持身體的平衡,舉著雙臂,胡亂地劃著空氣(我可憐的手!它大概渴望能幫助我那不聽指揮的腳),可是,我的努力仍然是白費了,我聽到皓皓的一聲高呼:

“小心!憶湄!你要沖到水泥地外面去了!試著用腳尖的兩個輪子!左腳提起來!嗨!憶湄,小心……哦,天哪!”

隨著他的呼喊,我這只控制失靈的火車頭,早已沖離了水泥地面,糟是糟在才下過雨,水泥地外,正有個積滿了雨水的泥潭,我向任何一個方向沖都好一點,我卻不偏不倚地沖向了這個泥潭。就在皓皓那聲“天哪”的同時,我連是怎麽回事都沒弄清楚,只聽到“噗突”的一聲水響,就發現自己端端正正地坐在水潭的正中了。兩只手朝後插在水潭的泥濘裏,穿著溜冰鞋的雙腳驚人地伸展在水面。

皓皓趕了過來,彎著腰看我,他的眉梢挑得好高好高,我相信我的眉梢也挑得同樣的高。他的眼睛瞪得又圓又大,我相信我的眼睛也瞪得同樣的圓和大。我們就這樣相對注視,彼此挑眉瞪眼。接著,他就縱聲大笑了起來,他笑得那樣開心,使我懷疑他是把一生的笑集中在這一次裏來笑了。他的笑聲還沒有停,我看到有人大踏步地對我們走了過來,我擡起頭,是羅教授!他俯視著我,高大的身形像一座山,把陽光都遮住了,他那炯炯有神的眼睛從亂草似的毛發中射出來,稀奇地瞪著我。他一定以為他的視覺有了毛病,因為他用手揉了揉眼睛,把眼眶張得更大了一些,再仔細地看了我一遍——從我的頭發到我的腳尖,全都看到了,喉嚨嘰哩咕嚕地發出一連串聽不清楚的詛咒。然後,他從鼻子裏哼了一聲說:

“唔,憶湄,我不認為你這樣坐在水潭中會是件很舒服的事。”

“嗯,”我不住地點著頭,喃喃地說,“確實。我也不認為這是件舒服的事。”

“而且——也頗不雅觀。”他蹙眉,搖著他巨大的頭顱。

“確實——頗不雅觀。”我說,一個勁兒地點頭。

“好,”他停止搖頭,擺出一副研究問題的面孔來,“那麽,你坐在這兒幹什麽?”

“哦,我——”我張大眼睛,困難地咽了一口唾沬,舉了舉我穿著溜冰鞋的腳,說,“唔,是這樣,假若你的鞋子底下裝上幾個滑溜溜的輪子,就很容易——造成這種局面。”

他的眉毛蹙得更緊了,微側著頭,他凝視了我的腳好幾秒鐘,終於點了一下頭,似乎接受了我的理由。用手揉揉鼻子,他忍耐地問:

“那麽,你預備在這水潭中再坐多久?”

“哦,”我用舌頭潤潤嘴唇,“實在一秒鐘都不想坐了——假如你肯拉我一把的話。”

“好吧!”他慷慨地說,向我伸出一只手來,“把你的手給我!”

我費力地從泥濘中拔出一只手來,當然,這只滿布汙泥的手是相當“漂亮”的,他望著我這只手瞪眼睛,我想,他一定十分懊悔他的“慷慨”。但,他仍然勇敢地來救我了。一把抓住我的手(天哪,他那只巨靈之掌是那麽有力和可怕!)他用力一拉,我的身子騰空而起,水淋淋的裙子在空中灑下不少水點。我的手臂幾乎被拉得脫臼,痛得我直咧嘴。可是,接著,我就發現情況不大對,一經脫離水潭,而我習慣性地用腳去支持體重時,才發現那兩只要命的溜冰鞋仍然在我腳上。我的腳剛接觸地面,那幾個該死的輪子就又開始發瘋地旋轉,我無法控制地向前滑去,沖過羅教授身邊,如箭離弦般“射”了出去。我聽到羅教授大出意外的咆哮的詛咒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