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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月當時是靠窗坐著的,有一束陽光透過咖啡廳的落地窗斜照在她的身上,讓她整個人煥出熠熠閃閃的光芒。她整個人就是一個發光體,被陽光照著那半邊臉愈發顯得通透如玉,連皮膚底下細微的毛細血管都隱約可見,那和嬌嫩和飽滿真的不是化妝品可以塗抹得出來的,那是她這個年紀特有的青春的氣息。

沈端端盯著那張年輕姣好的面孔,不由得笑了,“你真像你母親,不僅長得像,連說話的語氣和神態都像。”

“我是我媽的女兒,當然像她。”

“四月,你犯不著對我這麽敵意,我們之間好像並沒有深仇大恨。”沈端端的好教養讓她始終保持著淡淡的笑容,只是那笑容未曾出現在她的眼中,相反,她眸底的光是冷的,於是連笑容亦是冷的,這會兒她仍是笑著說,“我只不過是問問你,知不知道雲澤去了哪裏,沒有別的意思,你為什麽反應那麽激烈呢?”

“如果只是問問,你要了電話就可以了,何苦親自跑來見我,端姐,我不是傻子,我還正想問問你,我妹妹芳菲那天晚上也參加了你們的晚宴,為何她一回來就像變了個人似的,如果不是受到什麽刺激,她不會這個樣子。”

沈端端不露聲色,端起咖啡杯,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,“這我就不知道了,那天晚上她玩得很開心,也喝了很多酒……”

四月頓時蹙起眉心,質疑道:“玩得開心?那她為什麽一回來就情緒大變!”

“我怎麽知道她發生了什麽,我忙著招呼客人都忙不過來。”

“那你怎麽有空親自打電話給媽媽,說芳菲不回家要在梅苑住一晚上呢?芳菲哪來這麽大的面子?”

“你這是興師問罪啰?”沈端端頓時也拉下了臉,重重地放下杯子,“明明是我來問你事情,反倒被你來追問,四月,即便你沒有媽媽,也不該這麽沒有教養……”

“誰說我沒有媽媽?要不是你們莫家,我媽媽現在一定還在我身邊,端姐,這個不需要我來提醒你吧?”

“你……”

“至於教養,對不起,我不是什麽千金小姐,我是弄堂裏長大的孩子,就是這個樣子,而且我可以很明白地告訴你,雖然我長得像我媽媽,但我可沒我媽那麽懦弱,明明被傷害了,還找根繩子吊死。我不會這樣,我是個非常記仇人,過去那些事情我一點一滴全記著,所以請不要奢望我會對你們有多客氣。如果我身邊的人還受到你們傷害,我就更不會客氣了!”

“喲,你還挺有氣魄的,不愧是顏佩蘭的女兒。”沈端端這時候反倒不生氣了,優雅地轉動著鑲著金色花邊的杯沿,冷笑道,“想來你們母女跟我們梅苑的孽緣還真是剪不斷理還亂,你媽當年勾引雲澤的二叔然後就有了你,她原以為會嫁到梅苑,不想雲澤的二叔短命;後來你媽又纏上了雲澤的爸爸,還是不成;現在終於輪到你了,丫頭,想進梅苑有那篤姬容易嗎?”

四月盯了沈端端數秒,沒有動。

心底翻騰的氣血讓她恨不得把面前 咖啡潑向這個女人,但她忍住了。她知道,她越是失控這個女人就越得意,她不能中她的計。她長噓一口氣,穩定情緒,冷哼道:“沈女士,我想有必要提醒你,請你不要動不動就‘我們梅苑我們梅苑’,因為你並不是梅苑的什麽人,你代表不了梅苑,所以我媽怎麽著還輪不到你來說三道四;其二,你口口聲聲說教養什麽的,想來你也是個很有數教養的人,可是我還真沒見過對亡者這麽不留口德的人,原來你所說的教養都是狗屁;其三,至於梅苑,我還真沒看在眼裏,外表風光,背地裏不知道藏了多少肮臟見不得人的東西,就說沈女士你,你有什麽資格代表梅苑來跟我談事情,你不過是雲澤三叔的枕邊人,還不是正式的,想來你比任何人都想嫁人梅苑吧?是不是?”

說著四月笑了起來,從手袋裏掏出一張百元鈔票啪的一志拍到桌上,全然不顧沈端端鐵青的臉起身離去。

經過她身邊的時候又補充一句,“不要生氣,生氣容易長皺紋,雖然你臉上塗了很厚的粉,可我還是看到了你的皺紋,所以你還是想想你自己怎麽快點嫁入梅苑吧,不然人老珠黃了,你的下場不會比我媽好到哪裏去。我還要上班,先告辭了!”

四月確定自己是從容不迫地走出咖啡廳的。背挺得筆直,步履不緩不急。她對自己剛才的表現很滿意,雖然那些話從她口中說出來連她自己都覺得驚訝,原來她還有當潑婦的潛質。不過她隨即就安慰自己,在這個冷酷嗜人的社會,潑婦有時候是一種美德,至少比裝十三要強。沒有一個親人在身邊,她必須學會保護自己。

然後她想到了莫雲澤,他那樣一個人,真是可憐。沒有屬於自己的面孔,連姓氏都不是自己的。四月每每想起這些,心裏就很痛。冷靜下來仔細想,她之所以拒絕莫雲澤,到底是因為容剛去世她沒那麽快接受新的感情,還是因為當年母親含恨離世讓她對莫家的人諱莫如深?其實她自己也說不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