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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月目光飄忽,那樣子就像是靈魂出竅,自說自話起來,“我有種不好的感覺,這件事可能跟莫家的人脫不了幹系,沒有理由,就是直覺。我恨莫家的人!今天跟那個女人見面,就勾起了我恨,我明明已經勸自己放下,不去想了的,結果還是沒能控制住自己……那家人,那個院子,總讓我覺得是個吞人不吐骨頭的地方,這麽多年了,我經常在夢裏夢見我跟媽媽被那些人圍歐的情景,常常在半夜裏哭醒。我真不也想象哥哥是在那個地方長大的,我就覺得他好可憐,他一定受了很多苦,背著一張不屬於自己的面孔,那該有多痛苦……”

費雨橋嘆口氣,目光變幻莫測,“四月,這世上受苦的人很多。”   

他想說:“我也是其中一個。你知不知道我也遭遇過家破人亡,你不知道這些年我是怎麽過來的,為了站到今天的位置,我不惜把靈魂交給魔鬼!我走過的路,滴滴血淚。莫雲澤只是沒有自己的面孔,我卻是連靈魂和心都沒有了,四月,你什麽都不知道啊……”

吃完飯,費雨橋很有風度地將四月送到她公寓的樓下,兩人一起坐車裏,一個站街邊上,揮手道別。費雨橋顯得意猶未盡,不想這麽快就結束今晚見面,因為他不知道下次什麽時候她才肯出來,於是還問她:“你不請我上去坐會兒?”

四月一點都不含糊,“不好意思,我房間挺亂的,而且我是跟同事合租,不大方便。”話是說得很委婉,意思就是拒絕,可能覺得拒絕得太明顯,又掩飾著轉移話題,“你去忙你的吧,改天我請你吃飯,老是你請我都不好意思了。”

“這麽晚了,我沒事忙,而且我很樂意請你吃飯。”

“怎麽會沒事忙呢,可以去約女生嘛。花好月圓的,一個人待著,多沒勁,去吧去吧,別在這兒耽誤時間。”四月絲毫沒察覺這話在費雨橋聽來有多刺耳,費雨橋當時歪著頭盯了四月數秒,那樣子恨不得上去掐死她。他的臉色漸漸陰郁下來,“四月,就算你不喜歡我,也用不著這麽侮辱我吧?你覺得侮辱一個追求你的人,心裏很痛快是不是?”

隔著一米的距離,四月站在街邊上,仍能感覺到颼颼的寒意逼過來,四月頓時有些發怵,訕訕地說:“我……我沒有侮辱你的意思。”

她想,她是忽略費雨橋隱藏的冷酷了,雖然他平日看似親切隨和,但她知道他絕對不是一個隨和的人。他不苟言笑的樣子她也不是沒見過,即便他有時候笑著,笑意也很少抵達眼中,跟他打交道,是不可以掉以輕心的,她想她是有些忘形了。

費雨橋說:“四月,你並沒有花時間了解我,所以你不會懂得我跟你之間的淵源有多深,可是我願意花時間在你身上,這是我自己的事情。而且我要告訴你,我不是那種把泡妞當正事的有錢公子哥兒,坦白說我並不缺女人,我是說如果我願意話。讓我舍得花錢的女人也不是沒有,但是讓我舍得花時間的女人只有你一個。”

“沒必要的,我不值得你這樣,你該明白。”四月仍是拒絕,只覺這樣的談話很吃力,她不想再繼續,“費先生,我們沒有可能的,我必須重申這點,我要進去了,你回去吧,我以後不會再見你。”說完扭頭就走。

費雨橋並沒有要追的意思,看著她纖瘦的身影漸漸消失在燈影暗處,猶豫了下,終於還是喊住她:“四月,你還記得梅苑後山的梨花嗎?”

四月當時都到台階邊了,又回過頭來,長久地凝視著他。夜的背景下,她的臉透著不可思議的象牙般的迷人光澤,烏黑的頭發被街頭的風吹得絲絲散亂,更襯得一雙眸子如寶石般璀璨光華。她看著她,嘴角彎出一道美好的弧線,“費先生,其實我很早就認出你了,謝謝你送給我的那些梨花,我一直記著,並沒有忘記。”

“四月……”

“十四年了,看到你現在這麽有成就,我很為你高興,但你不用再等了,有些東西不屬於你,怎麽也等不到的。”

“可是我已經等了十四年了,我不在乎繼續等,我覺得等待至少可以給人希望,而放棄,我意味著絕望。四月,我這一生經歷過的絕望太多,我不會放棄守候了十四年的希望,我舍不得。”這番話他忍了很久,終於說出口,只覺心下無比痛快。

“很晚了,回去吧。”四月只此一句,轉身就邁上台階進了大樓。她沒有再回頭。她已經夠亂了,自己都深陷絕望,如何給他希望。她只希望一切到此為止,點明自己認得他,已經是極限了。她不會再給他一絲一毫靠近的機會。

 因為已經夜深,一樓大廳空無一人。高跟鞋踏在水磨石地板上,聲音很突兀。四月跟往常一樣摁了電梯,一只腳已經邁進去了,突然被人從身後拽住胳膊將她拖了出來。她還沒來得及叫出場,嘴巴就被人從後面捂住,人也被拖到了電梯右側一個燈光照不到的暗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