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兩天後,莫雲澤搬出了梅苑,除了換洗的衣服和書房的那幀畫像,什麽東西都沒帶走,也沒有跟沈端端說他搬去了哪裏。沈端端可能已經將話轉給了莫敬添,沒有人阻止他。莫敬添在電話裏說:“由他去吧,他如果真的打算從仰擎大樓上跳下去,我也不攔著他,但他想把四月娶進門,就只有到九泉下還夙願了。”

沈端端沉默良久,有些猶豫,“還是不要逼他太狠,他要真跳下去了,莫家還指望誰?指望你嗎?”

“我不管,端端,如果這件事情擺不平,別說你了,我在莫家也是擡不起頭的,我不反對四月進梅苑,她本來就是二哥的骨肉,認祖歸宗什麽的,我沒意見。但是若是以兒媳的身份進莫家,想都別想!亂倫,這是亂倫你知不知道!”莫敬添在電話裏火氣很大。

“我阻止不了他,名不正言不順的。”

“那就想辦法!”莫敬添怒極,嗒的一聲就掛了電話。

沈端端也氣得不行,也將手中的無繩電話扔到了壁爐上,砸得粉碎。“關我什麽事!憑什麽對我發火!”她從沙發上霍地跳起來,揮舞著雙手叫。剛好蕓媽端了燕窩粥出來,她喘著氣看著蕓媽,目光飄忽沒有焦點,“早晚,早晚這個家要死絕!”

蕓媽放下手中的燕窩粥,站得筆直,答:“夫人,除了你和我,這個家還有活的嗎?”

“……”

“你就當他們死了吧。”

此後很多天,莫雲澤連個電話都沒有打回來。

那幾天,老同學韋明倫和耿墨池從國外回來,他忙於應酬,倒也暫時無暇顧及四月,他知道這事不能急,得慢慢來。過去,莫雲河跟韋明倫和耿墨池都是頂好的兄弟,雲河去世時,韋明倫和耿墨池都在國外,聞知噩耗悲慟不已。這次回來,大家免不了要去雲河的墓地祭拜,結果遇見了在養父墓前哭得聲嘶力竭的四月,莫雲澤心疼不已。

他將四月帶到自己的公寓,細心照顧著,他什麽都不提,只想她能盡快好起來。而四月耿耿於懷的是她為什麽沒有跟李老師叫聲“爸爸”,沒有機會了,這輩子她都沒有機會了。她開始變得絮絮叨叨,常常一個人自說自話,過去那麽久的事情,她都能盡數回憶起來,每個細節,甚至連李老師說話的語調和咳嗽的聲音,她都能完整地敘述出來。

莫雲澤無疑充當了最好的聽眾,她絮叨的時候,他就靜靜地坐在旁邊聽,從不插言,只在四月流淚的時候,體貼地遞上紙巾,或者輕輕將她攬入懷中,拍著她的背,像哄一個嬰孩,“四月,你還有我。”

莫雲澤白天要上班,怕四月一個人待著難受,就打電話叫來了芳菲,要芳菲過來陪陪四月,芳菲欣然前來。看著芳菲追隨的目光,莫雲澤幾次想跟她攤牌,但想想這個時候不恰當,他怕傷害這個善良單純的女孩子。雖然他也很喜歡她,但只是哥哥喜歡妹妹那樣,沒有絲毫的雜念。對四月不一樣,他從來就沒有把四月當做妹妹。從來沒有。

周末,他本想帶姐妹倆去附近的湖邊走走,不想阿森打來電話,稱費雨橋已經答應了跟他見面,莫雲澤這才想起費雨橋這档子事,於是只好作罷。

會面的地點在高爾夫球場。費雨橋先到,莫雲澤去的時候,他正站在球場邊跟人閑談。當時正是傍晚,大片柔和起伏的綠色在夕陽下泛著金色,景色宜人。費雨橋當時正站在球場邊上的一棵落葉松下跟人說話,半邊身子都沐浴在夕陽下,整個人像是鍍上一層金色的毛邊,熠熠閃閃的。

“費先生。”莫雲澤上前打招呼。

雖然只在拍賣會見過一次面,但莫雲澤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,不是憑借記憶,而是那人的光芒太耀眼,筆直的身姿無端地透出鋒芒,氣勢逼人,旁邊的幾個同樣身份顯赫的人都好似成了他的陪襯。聽到有人叫他,費雨橋轉過臉來,刹那間似乎還沒有回過神來,有些恍惚地打量眼前的莫雲澤。

“你好。”費雨橋與他握手,面帶微笑,從容不迫,仿佛他們彼此很熟悉,好像昨日才見過面似的。不錯,他時常“見”到這位莫家大少爺,這麽多年有關他的一切,他都了如指掌,只是躲在暗處的滋味不好受,如今他終於不必再藏著自己了。

“費先生的球打得不錯。”因為初次相交,免不了先上球場切磋兩回,莫雲澤跟費雨橋打了兩杆後,直誇他的球打得好。

當時兩人已經坐到球場邊上的山莊裏休息了。

費雨橋的笑容溫和,不露聲色,“過獎,哪能跟莫少相比,莫少年輕有為,深藏不露,怎會把力氣浪費在球場。”

桌上兩杯綠茶,正冒著熱氣,是上好的碧螺春,香氣怡人。一片片碧綠的茶葉旋轉著緩緩上升,像是針芒,無聲無息地,一片接一片緩緩浮上去,於是越來越多的針芒聚積在杯面,直直地挺立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