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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毓珍瘋了。她是真的瘋了,對顏佩蘭母女積郁多年的怨恨頃刻間如火山爆發,再無法抑制,她瘋得連自己都不認得自己。

仇恨,仿佛烈焰,瞬間焚滅了她原本就有些偏執的心志。待她清醒過來,她知道,這次她是真的在梅苑待不下去了。

當晚,莫家最後一個兒子莫敬添站到了唐毓珍的跟前。

下午莫敬浦已經火化,客人們都陸續散了,忙碌多日的葬禮終於結束。莫敬添背著手站在唐毓珍的面前,臉上的表情冷得可以結冰。

“二嫂,你好像不是第一次讓莫家丟臉了吧?”

唐毓珍低下頭,大氣不敢出,跟白天飛揚跋扈的樣子判若兩人。

莫敬添一不做二不休,當晚就將唐毓珍趕出了梅苑,對自己的妻子更是不客氣,扇了她一耳光後,指著她,“我會讓黃律師來跟你談的,從今天開始,你不再是我的太太,我沒有你這丟人現眼的太太。滾。”

一個字,滾。

有人說,莫敬添其實早就在外面有女人,一直想找機會休了老婆,苦於沒有立場。圍毆顏佩蘭母女的事無疑讓他找到了最好的借口,理由是敗壞門風,讓莫家顏面掃地。他對外人說:“如果老爺子還在世,一定也不會讓她繼續待在這個家的。”

把已經作古的老爺子都搬出來了,沒有人對此質疑。

而悲劇還遠沒有結束,五天後,顏佩蘭自縊於自家臥室的吊扇鉤子上。死時穿著件潔白的婚紗,面目安詳,似乎還帶著隱隱的笑意。對於驕傲的顏佩蘭而言,在莫敬浦葬禮上遭受的那般羞辱,除了死,大約再沒有別的辦法讓自己獲得解脫了。

還有一種可能,她或許還是太想念莫敬池了,否則不會穿著婚紗自縊,她到底還是“嫁”給了莫敬池,人們有理由相信,她閉上雙眼的刹那,在另一個世界已經重生,莫敬池一定在紅地毯的那頭靜靜地看著她微笑……

他們終於在一起了,並且生生世世不再分離。

噩耗震驚了梅苑,整個莫家陷入了沉默。最後是莫敬添出面安葬了顏佩蘭,沒有舉行葬禮,因為除了一個女兒,顏佩蘭在本地再無親人。靜悄悄地,城郊的公墓又多了一座新墳。下葬時,四月哭得死去活來的樣子讓莫雲河至今想來都心痛不已,那個可憐的孩子,整個身子都趴在黃土堆上,滿頭滿臉都是土,哭得聲嘶力竭,直至最後昏死。

四月隨後被送至醫院,打了鎮靜劑後才慢慢睡去。

莫家三兄弟那天回到梅苑的時候,正是黃昏,漫天的彩霞將整個梅苑染成了血色,一直到很多年後,莫家的人都記得那天的落日和彩霞,紅得像是鮮血滴成。三兄弟當時站在花園裏,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都是一張張血紅的臉,模糊不清。

莫雲澤擡頭看向西邊說:“天,今天這落日怎麽這麽紅?”

“是啊,我還沒從來見過這麽紅的落日。”莫雲河也擡起頭張望天空,“哥,你沒有感覺到什麽嗎?”

“感覺到什麽?

“又是那種暗沉沉的透不過氣的感覺。”

莫雲澤沒說話,莫名有些心慌。

莫雲溯撓著腦袋,突然說了句:“哇噻,真紅啊,像是著了火。”

一語成讖。

兩天後,梅苑被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焚為廢墟。

關於這場火,很多年後都是附近居民茶余飯後的談資,整整燒了一天一夜,黑滾滾的濃煙則彌漫了數天才漸漸散去。警方經過勘察,確認這是一起人為的縱火事件,縱火者不是別人,正是被趕出了梅苑的唐毓珍。因為在火災發生前,唐毓珍已經離開了梅苑,但是在火災後的現場,卻發現了她被燒焦的屍體。雖然死無對證,但是莫家幸存者都確認唐毓珍當晚並沒有回梅苑,也就是說,她是避開大家的視線潛入梅苑的。當然,僅憑這一點並不能確認她就是縱火者,但是警方在隨後的取證中獲知,唐毓珍是在莫敬浦葬禮後的當晚被莫敬添逐出的梅苑。次日她就出現在顏佩蘭位於百步亭路馬蹄胡同的住宅內,將其住宅砸得稀爛,同時去的還有唐毓珍的幾個姊妹,當時顏佩蘭母女還在醫院醫治。

由此可見,唐毓珍對顏佩蘭以及莫家心懷怨恨,從理論上來說,具備了作案的動機,而顏佩蘭的表妹也向警方證實,唐毓珍回娘家後曾經放出話,要放火燒了梅苑,詛咒他們莫家世世代代不得好死。最直接的證據是,唐毓珍在案發前曾吩咐唐家的司機給她準備些汽油,司機當時還問了她,要汽油幹什麽。唐毓珍敷衍地應付了句“有用”,司機也就沒有再問什麽。火災發生的當天下午,唐毓珍就跟唐家失去了聯系,晚飯也沒有回家吃,一直到兩天後警方在梅苑發現她的屍體,唐家才知道唐毓珍為了報仇,把命都搭上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