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六四章 大被一遮

傍晚,天空淅淅瀝瀝的下起了雨來,撲面而來的風也因此有了幾分前陣子所沒有的涼意。

施清如站在廊下看著雨滴發怔,忽然感覺到身後有人在給自己披披風,心裏一動,忙回頭一看,就見身後的人不是別個,卻是采桑。

她不由無聲苦笑了一下.

她真是想督主想魔怔了,方才怎麽會覺著是他回來了,在給自己披披風呢?

采桑已輕聲道:“夫人,風有些涼,您系個披風再看雨吧,仔細著涼了,要不要我再給您端個椅子去?”

施清如搖搖頭,“不了,我馬上就進屋了,不過這風的確有些涼了,怪道老話說‘一場秋雨一場寒’呢,也不知督主在宮裏知不知道加衣裳的?就怕他一忙起來,什麽都忘了。還有師父他老人家,這些日子真是太委屈了,吃不好睡不好的,還不得自由,等他回來後,我可一定要好生給他補補才是。”

采桑忙笑道:“縱督主忙起來廢寢忘食,還有小杜子在呢,他一定會將督主服侍得妥妥帖帖的。太醫他老人家也是,有督主親自照管著,勢必也不敢有任何人怠慢的,夫人且只管安心吧。倒是您自己,吃的少睡的也睡,這幾日可又瘦了,再這般下去,等督主回府時,怕是頭一件事便是生吞奴婢和桃子了。”

施清如勉強笑了笑,“哪有你說得那般嚴重,督主可沒那麽兇,我也並沒瘦,就是如今成日裏都閑著,有些無聊懶散罷了。不過你既說我瘦了,那我晚膳就好生補補,讓廚房做個鍋子來吧,這雨瞧著一時半會兒是停不了了,熱騰騰的吃了好睡覺。”

采桑答應著,自去傳話兒去了,稍後卻不只她一個人回來,還帶回了小晏子。

施清如一下子來了精神,待小晏子跟著她進了屋裏,又讓采桑給了他一張大巾帕擦凈頭上身上的雨水,還遞了他一杯熱茶吃畢後,方問道:“可是又有什麽進展了?”

小晏子忙笑道:“夫人當真是未蔔先知,的確有進展了。”

說得施清如也笑起來,“我這算哪門子的未蔔先知,我既吩咐了你辦事,事情若沒進展,你肯定不會來復命啊,你這馬屁可算是拍到馬腿兒上了。好了,說正事兒吧,有什麽進展了?”

小晏子便把張雲蓉是如何被貼身丫鬟攛掇著,先去找了施蘭如攤牌,施蘭如又如何從慌亂心虛到倒打一耙的過程大略說了一遍,“……宣武侯夫人警告過張氏後,張氏眼見自己已沒有退路,便把自己私下調查的過程和人證等都告知了眾人。只沒說那姬妾腹中的孩子是自己大伯子的,然後請宣武侯夫人讓那姬妾‘暴斃’,以免傳揚開來,整個宣武侯府的臉面都要丟盡,乃至成為整個京城未來幾十年的笑柄了。”

“張氏的婆婆和大嫂也幫腔,說侯府不止是嫡枝的宗房,更是整個家族的宗房,血脈豈容混淆?一定要快刀斬亂麻,盡快讓那姬妾暴斃,也封好闔府下人的口,以免傳揚開來,自家所有人都不必出門見人了不說,只怕還會影響到宣武侯的大好前程。”

宣武侯夫人讓張雲蓉婆媳三人說得心裏越發的惱怒。

既是惱怒他們的咄咄逼人,以多欺少,更是惱怒施蘭如竟敢欺騙他們老兩口兒,他們待她還要如何,只差把她捧在手心裏了,一應吃穿用度也比自己老兩口兒的份例不差什麽了,她卻如此回報他們!

宣武侯夫人都不必張雲蓉真把人證帶上來,也不必問施蘭如,只看她滿眼掩不住的慌亂與心虛,已基本能確定張雲蓉說的是事實了,她畢竟吃過的鹽比施蘭如吃過的米還多,施蘭如自以為的鎮定,在她眼裏,壓根兒不堪一擊。

“之後呢?”采桑聽到這裏,急於知道後續,倒比施清如還著忙些,立時追問起來。

小晏子忙笑道:“之後那姬妾便喊起冤來,說張氏都是為了自己母子,在含血噴人汙蔑她,請宣武侯夫人為她做主,千萬不要中了張氏的計之類。張氏自然不肯任她倒打一耙,連她是幾時偷會的情郎,偷會的地方在哪裏,一共有幾次,都說了出來,只仍沒說胎兒的父親是自己的大伯子。弄得那姬妾越發喊起冤來,正自亂著,宣武侯老兄弟兩個和張氏的夫君兄弟兩個也都趕到了……”

那便不是張雲蓉的貼身丫鬟事先安排的,而是小晏子的人著意安排的了。

宣武侯聽得施蘭如腹中的孩子竟不是自己的,自己早就戴了綠帽子,饒以他的年紀、閱歷和城府,早就能自如的喜怒不形於色,甚至唾面自幹了,依然氣得立時鐵青了臉,上前便給了施蘭如一腳,嘴裏大罵她“賤人”,“本侯要你的命!”

畢竟在絕望了幾十年後,忽然有了希望,卻又很快發現,那希望竟是假的、甚至根本就是奇恥大辱的感受,比一開始便沒有希望,一直都是絕望的感受,更要痛苦絕望一百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