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三七章 改觀

尹月華聽罷施清如的話,臉上的表情卻是越發的落寞苦相了,笑得比哭好看不到哪裏去的低道:“是啊,不找點事情做,沒個愛好寄托的,別說宮裏了,便是外面,只怕一樣也難打發時間。可純妃娘娘昭媛娘娘都是皇上的妃嬪,都是有位份俸祿,有屬於自己的一方地方的,自然想吃就吃,想聽戲就聽戲。”

“我卻算什麽呢,寄人籬下,一句話不敢多說,一步不敢多走,長公主也、也跟之前……大不一樣了,我真的不知道這樣的日子,自己還能熬多久。我也好想我母親,想我自己的屋子,想家裏的每一個人,可我已經回不去了……”

說到這裏,眼淚終於還是忍不住落了下來,哽咽得說不下去了。

尹月華初見施清如時,心裏便瞧不上她,覺得她好歹也是個官家小姐,卻自甘墮落,跟了個太監,相較之下,連她出身卑微都算不得什麽不足了,畢竟出身是她自己沒法兒選的;要不要跟一個太監,卻是她自己能選的,實在不濟了,不還有一死嗎?

她卻偏選了自甘墮落,還與韓征那般的柔情蜜意,也不知道怎麽想的!

可此番進了宮後,除了跟著的一個貼身丫頭,尹月華放眼闔宮,便一個熟識的、能說話兒的人都沒有了。

本該最親近的長輩福寧長公主,也忽然待她變了個人似的,——倒不是說福寧長公主怎麽了,她的吃穿用度都是上好的,據說就是福寧長公主特意吩咐下去的。

而作為如今仁壽殿實際上說話最管用的主子,若福寧長公主想要刁難她,甚至不用開口,只消一個眼色,也自然會有人替她辦妥的,但事實上,的確沒人敢真刁難她。

然尹月華還是能分明的感覺到,福寧長公主不若之前那般喜歡她了,那種很微妙的感覺,真的是非當事人不能體會。

她有什麽話,自然更不敢與福寧長公主說了。

甚至與自己的丫鬟也不敢說了,她屋裏服侍的宮人眾多,之前主仆兩個明明就是關起門來說的私房話兒,卻隔日就傳到了福寧長公主耳朵裏,叫她們怎麽還敢輕易開口?

於是尹月華自此便什麽都只能悶在心裏,就像她自己說的,當真是‘一句話不敢多說,一步不敢多走’了。

可人都是需要傾訴的,長時間不傾訴,任誰都要憋出病來了,所以這會兒見了施清如,再加上夜深人靜的,人心本來就更脆弱,尹月華便再也忍不住了。

哪怕那個人是施清如,彼此也實沒有多深的交情,她依然忍不住了。

施清如見尹月華說著說著,便捂著嘴哭了起來,分明那般高傲的一個人,如今卻連哭出聲來都不敢了,心裏又是一陣不是滋味兒。

片刻才輕聲道:“六小姐怕是第一次離家這麽久吧?尤其宮裏又規矩森嚴,也不怪六小姐不適應,這般的想家,這般的思念親人。但六小姐是進宮來給太後娘娘侍疾的,等太後娘娘大好了,你自然也就能出宮回家了,怎麽就回不去了呢,六小姐千萬別這麽悲觀。”

尹六小姐卻是含著淚,捂著嘴不停的搖頭,含糊說著:“縣主不明白,是真的回不去了,我也真的好後悔,好後悔……”

後悔當日蕭瑯打發的人登門求見,說要麽退親,要麽就等他三年時,她為什麽要毫不猶豫的選擇後者,她至少也該深思熟慮一番才是的。

當日蕭瑯的人登門求見後,奉國公雖生氣,卻並沒說要退親的話兒。

一心堅持要退親的人,卻是奉國公夫人。

哪怕奉國公不同意,她也無比的堅持,還抱著尹月華,紅著眼睛讓她別怕,說:“萬事都有娘在,娘一定不會讓你白白蹉跎女孩兒家這一生最美好的年華,一定會替你做主的!大不了退親後,咱們就等上一兩年的,再定親也就是了,這一次,娘一定好好兒替你挑選,哪怕門第低些,只要夫婿上進,時刻將你放在心尖兒上,婆婆也待你好,便也不比現如今差了!”

奉國公夫人之前對蕭瑯自是一百個滿意,卻不想,人壓根兒沒將他們家、沒將她女兒放在心上,從說親到成親,一直都一副淡淡的樣子。

臨到頭了更好,更是招呼都不打一聲,便直接去了涼州,幾年後才能回來,但凡心裏對她女兒有絲毫的上心,都幹不出這樣的事兒來!

本來奉國公夫人對福寧長公主這個親家心裏便很不滿意了,女兒攤上這樣一個跋扈囂張的婆婆,偏又身份尊貴,回頭女兒受了委屈,自家輕易也不能上門去理論,這不是注定了只能白白受氣,生生熬著嗎?

結果連女婿也這般的讓人生氣寒心,那這門親事還有什麽可取之處,總不能明知是死路,還非要在一條道上走到黑。

倒不如趁早回頭,哪怕是再找不到比蕭瑯條件更好,長公主府門第更高的夫君和親家了,但只要稍稍放低一點要求,憑她女兒的品貌才德,憑他們奉國公府的門第家世,再給女兒找一門好親事,定也不會是什麽難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