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64章 插翅難飛

梅花會堂口。

正廳裏,梅花會各大家族的管事都在其中,這些人急得團團轉。

呼延謦一族突然被抓,在此之前沒有任何的音訊,沒有人知道他們是為什麽被抓,各自手裏派出去找官員打探消息的人也都沒有回來。

即便之前有了完全的準備,早就已經和各方說好,讓他們咬緊牙關,別往外亂說,幹缺德事的也要收斂一些,該處理的事情都處理幹凈。

弦月當空,夜色黑沉濃重,金谷樓長明如晝,暖香熏融,廊椽懸掛的護鈴和悅耳的絲竹聲交織。

庭淵已經喝過一輪,四樓隔絕了樓下的絕大多數聲音,清清冷冷的桌案倍顯寂寥,他越發的意興闌珊。

白日裏,他難得起了個大早,跑到梁府去找梁有儀,卻被告知他早在半個時辰前就出去了。

這應該是庭淵第六回撲空了,他氣的牙癢癢:到底有什麽好玩的事不能帶上自己?

至於趙獻,雖然不知道阿兄是怎麽跟人說的,竟也沒再來找過他。

庭淵百無聊賴,又不想一個人憋在家裏,這才來金谷樓喝酒。

不來還好,來了一見別人都是三五好友結伴同行,唯獨他是一個人,店家還把他請到了他從沒來過的四樓。

從前陪著自己喝酒的人都不在,庭淵只能對著窗外舉杯:“廣寒仙子,素月皓首,無人對坐,想來你在蟾宮虛境的日日夜夜都是如此,我敬你一杯。”

他把杯中的酒喝光,而後重重地嘆出一口氣:“若是有誰能來陪我喝酒就好了,誰都行啊!”

叩門聲不輕不重的響了三下,庭淵倍感意外地一挑眉:他沒說要上酒啊。

“咳。”伯景郁推開封閉著的朱門:“廣寒仙有令,讓在下來為男郎斟酒。”

他今天穿了一身纖塵不染的雲峰白色圓領長衫,倒真有點像從月中駕鶴來的使節了。

庭淵看得兩眼發直,燈火映目,眼前人亦在雙眼之中,他咽了咽口水:“伯郎君怎麽來了?”

伯景郁在他身側坐下,笑得悠遊自在:“許是廣寒仙子真的聽到阿淵一個人喝酒寂寞,便指引我來了。”

庭淵撅了撅嘴,垂眼看著自己手裏的酒杯:“伯郎君來了又如何,你久病初愈,不宜飲酒,就算你願意屈身為我倒酒,也還是我一個人喝。”

伯景郁沒有多話,純然恭敬地提起酒壺往他杯中倒了半滿的酒。

庭淵將要伸手去拿酒杯,卻突然一愣,想起來自己在趙府喝得酩酊大醉那天,是被伯景郁送回家的。

此事是逃不過的,想到趙獻說自己酒品不好,他問人的時候也有些結結巴巴:“在趙府那天我喝得不省人事,醒過來也不記得發生了什麽。不知,可有對伯郎君做出什麽出格之舉?”

話說完,他半天也沒敢看人。

伯景郁想否認的話到嘴邊,腦海裏卻把他的話推敲了數遍。

那天庭淵喝醉了之後,悄無聲息地縮作一團就睡著了,臉埋在胳膊裏朝向暗處,睡相香甜,連句夢囈也不曾有。

他連扶他上轎的時候都不敢用力,生怕攪擾了他。

又何來出格之舉一說?他問這話的意思是他曾經在醉後對別人有過什麽失禮的舉動嗎?

庭淵鼓足勇氣才敢扭頭,看他一臉嚴肅的陷入深思,頓覺眼前一片灰暗,剛才還春風滿面的人一聽這話就沉默了,自己到底是有多過分?

他垂下腦袋就開始數落自己:“先前趙五郎說我喝多了便行事荒唐,我只當他是在唬我,不料居然是真的。早知便不該多嘴問起你的傷心事,只管賠罪就是了。”

庭淵如坐針氈,索性直接站起來,把手背到了背後,滿臉愁容的在房間內轉來轉去:“戒酒戒酒,打從明天起我要滴酒不沾。不,從現在起,我以後要滴酒不沾。”

伯景郁心裏閃過一個狡黠的念頭,他眸中含水,深似淵潭,把藏著小心思的話說得恰到好處:“阿淵,我敬你一杯。”

庭淵瞪大了眼睛看人:自己的失禮該不會讓他留下什麽隱疾了吧。

他的第一反應還是拒絕:“不妥不妥,伯郎君,我為那日之事向你道歉,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。”

伯景郁一本正經地頷首,溫吞地對他說:“你若知錯,便同我共飲此杯。”

庭淵看著他不像開玩笑的樣子,遲疑地伸出手,卻馬上又縮了回來:“不可不可,我有多少錯,這酒也有一半,實在不能再喝了。”

伯景郁反問道:“若是我說賠罪的方式就是同我一道喝酒呢?我喝一口,阿淵喝兩口,權當是舍命陪君子了。”

庭淵想戒酒的意志尚不堅定,再聽人自己都這麽說了,他不信他會比伯景郁一個滴酒未曾沾過的人先喝醉。

見他面色有所動搖,伯景郁看著他的眼神袒露出期冀:“我人生中的第一頓酒,當舉觴稱慶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