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3章 反將一軍

“啊?”杏兒懵了。

隨後她問:“為什麽呀?”

伯景郁道:“因為他們兩家是競爭關系,季家找鳳棲閣定制珠冠,一開始就是一個局,等到珠冠做好後偷走,也是他們提前就想好的事情。”

庭淵十分欣慰地點頭。

伯景郁從來都不笨,他只是缺乏經驗,把主體思路整理清楚,他就能想明白其中的原因。

杏兒問:“那為什麽說這是局中局中局呢?”

庭淵溫然一笑,開口繼續道:“此事也並非僅為了我一人。”

夫立軒將茶盞擱了,問:“此話怎講?”

“夫大人有所不知,”庭淵嘆了口氣,攏著袖瞧向他,眼睛裏帶著點不忍的愁意,“雲野久在青州,北境黃沙千裏不宜農耕,亦是苦寒之地。朔北十二部連年來犯,眼下雖暫且消停了,卻也終究不是長久之計。”

“誰叫我絲毫沒有翻|雲|覆|雨的本事,只盼著自家夫君稍微舒心些,也叫我少聽點唉聲嘆氣——夫大人,話都說到這份上了,實在見笑,可我愁得很呐。”

夫立軒戴著暖耳暖帽,也揣著半幹枯的一雙老手,呼出口白氣來,家中長輩一般慈愛和藹道:“既然世子同伯將軍如此琴瑟和鳴,又為何整日流連煙花巷?”

“大人何故取笑我呢,”庭淵頗為無辜地眨眨眼,不緊不慢道,“伯將軍自然處處都好,可壞也壞在處處比我強。這點上了床自然盡興,可下了床就是掃興。”

庭淵笑得繾綣,吊兒郎當地繼續說:“我這人就這樣,總得咂摸著軟香玉,聽一聽勾欄小曲,他如今錦袍加身風光在側,說什麽也不肯陪我去。我卻只被皇上打發著養馬,無事可做,可不得玩兒麽。”

他這話堪堪落下,門口忽的傳來一聲興奮叫喊:“世子果然性情中人!”

正堂中二人皆擡眼去看,一人掀了門簾進來,長得肥頭大耳,小山似的,面上絲毫不見竊聽對話的羞愧,一見庭淵,反倒拍著手稱贊道:“世子好雅興!”

“你來幹什麽,出去!”夫立軒低低喝了一聲,又急忙朝庭淵拱手作揖道,“犬子魯莽,沖撞了世子,還請世子見諒。”

來人是夫立軒的獨子夫浩安。

昨日尾陶已經打探清楚,庭淵心下了然。夫立軒過了不惑之年才生了這麽一根獨苗,老來得子,寵得太過,夫浩安的紈絝無賴在煊都也是小有名氣的。

“論皮囊品相,你確是一絕。”夫浩安笑眯眯地奪著步打量庭淵,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,沒理會他爹的話,“可若說酒肉歌舞,這煊都名場我早已探了個遍,沒人比我更熟!”

“是麽,”庭淵笑開了,他眼尾弧度生得這樣好,一笑起來,便連帶著薄唇和眼下小痣一起勾人,“索性夫公子便做個表率,帶我一塊兒玩一玩。”

夫浩安翹著二郎腿,一雙眼死死釘在庭淵身上,聞言大笑一聲,便要起身來攬庭淵的肩,被庭淵輕輕巧巧地捏著折扇抵了回去。

他也不惱,嗤笑一聲道:“求之不得。”

“胡鬧!”夫立軒氣得吹胡子瞪眼,嘴上還得朝庭淵客氣道,“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混賬話,世子別往心裏去。”

庭淵險些被剛才的靠近惡心死,他心裏越是罵娘,面上就笑得越是乖順:“不打緊,在下倒覺得,同令郎很是投緣呢。”

夫浩安又兀自去攬夫立軒的肩,他生得實在高大肥碩,一把將自己年過半百的親爹攬在懷裏,倒像是山雞摟著只鵪鶉,瞧著十分滑稽。

夫浩安滿不在乎道:“哎呀爹,多大點事兒,世子都說同我投緣了,這點油水,權當見面禮得了。”

他說話時眼睛仍在庭淵身上,就著這不雅的姿勢,恬不知恥地看他,帶著赤裸裸的玩味。

庭淵啜了口茶,同他意味深長地對視一眼。

“瞧我這張嘴,這怎麽算得油水呢?”夫浩安摁著他爹坐下,說,“分明是眼下禮部分身乏術,世子心善,替老爹您分憂呢。”

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兒上,此事不行也得行了。夫立軒只覺胸口鈍痛,直想罵逆子,卻又礙於庭淵在場,不得已咽下這口氣,悶聲拱手道:“那便有勞世子了。”

“好說,”庭淵起身舉杯,“多謝夫大人。”

夫浩安拍拍手,朗聲道:“事也談的差不多了,世子今日可得空?金隱閣上了新戲呢,唱的是《調風月》[1],聽聞頗有些新意。”

庭淵氣定神閑地將扇子打開了,搖著風笑道:“閑人一個,自然得空。”

兩個紈絝有說有笑地一同出了府,但留夫立軒一人在正堂裏,手邊空著的茶盞半傾倒在桌上,光潔瓷面映出一點沉沉面色。

半晌,他起身揉著眉心,打發掉過來添茶的小廝,獨自回屋去了。

***

金隱閣乃是煊都最為出名的一處瓦舍,坐落永樂街。今天天氣好,平日裏怕冷懶散的少爺們便都出來了,堂子裏密密麻麻都是人,夫浩安要了個二樓的包廂,領著庭淵往上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