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2章 賊喊捉賊

“屋內只存放了珠冠的箱子?”

閣主:“那倒也不是,還有其他的珠寶玉石,只有裝珠冠的箱子丟了,其他的一概沒丟。”

“這賊人偷東西,必然是有預謀的。”

“何以見得?”季家人問。

庭淵道:“如果這賊人毫無預謀,只是到鳳棲閣偷東西,為什麽放著別的東西不拿,要拿走一個裝在箱子裏的東西,還是連箱子一起搬走的。”

“對啊。”閣主在一旁附和。

輦轎停了。

車轍碾動和馬蹄踏雪的聲音都消失得幹幹凈凈,奇宏只恨自己還會喘氣,問也不敢問這兩位爺是否要下轎,只好捂住耳朵蜷腿,縮成一團裝死。

天地刹那寂寂,枯枝被重雪壓斷墜落,脆響打破了沉默。

伯景郁漠然回話道:“好。”

他掀了簾便下轎,這動作勁兒實在太大,險些將奇宏掀下馬車去。

“主子!”奇宏急急跟上,又想起這車裏還有一位要命的,只好跺著腳跑回來,朝庭淵道:“世子也快些下來吧,夜裏可不能在轎中待著,得趕緊回屋去。”

庭淵勉強一笑:“......好。”

他起身要出轎,習慣性地想喚米酒來攙扶,微微擡起手時突然反應過來——米酒早被他趕回寧州去了。

是以那幾根蒼白的手指又縮回袖中,庭淵沉默地下了車輦,攏著袖穿行過黑洞洞的回廊,慢吞吞回房間去了。

雪地上留著兩串腳印,起先淩亂地交疊在一起,後又分而轉向截然相反的兩個方向,很快各自消失在回廊深處。

大梁隆安帝二十七年的冬天,煊都再平常不過的一個夜晚,萬千樓舍闕閣靜靜潛伏在暗色裏,街上鮮有車馬經過。這天兒實在太冷,就連巡夜的更夫也揣手縮脖地貼著墻根彳亍,一敲破鑼,扯著嗓子喊道:

“天幹物燥,小心火燭——”

沒人知道這偌大的鎮北候府裏囚著兩只困獸,渡著各自的苦海,填不滿深藏的欲壑。

寂寥夜空中偶有猛禽的唳叫,不知過了多久,終於堪堪透出點熹微晨光,可很快被雲翳遮擋住了。

白日沉沉,煊都又落了雪。

***

兩日後,深柳祠臥月坊。

北風打著旋兒卷雪過長廊,小廝慌慌張張跑去開了門,這風便也趁機竄進來,吹得房內衣衫單薄的舞姬一陣寒顫。

須臾,她賠著笑穩住身形,叼起一酒杯傾身喂進夫浩安口中。

夫浩安正眯縫著眼睛半躺,伸手寸寸摸上舞姬的薄背,挑眉睨向剛進門的庭淵,懶洋洋地開口道:“清雎,可算來了。”

這話將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庭淵身上去了。

今天這局是夫浩安組的,除了庭淵,還叫來了別的幾個紈絝。

臥月坊內燭影輕晃,屋內繚繞著曖昧涎香,門甫一闔上,在場的酒囊飯袋便都原形畢露。

庭淵進來時狐裘上沾了不少雪,此刻已經盡數融作水珠,透出冰冷的潮意。

他立身頷首,溫聲道:“諸位久等。”

“哪兒能呢?”席上一人搶先搭話道,“世子可是今日貴客,我們大家早盼著見上一見。”

另一人翹著二郎腿,將懷中舞姬往大腿上一攬,朗聲道:“是了,世子同伯將軍大婚當日,聽聞侯府門前便親自掀了蓋頭,在場的皆是大飽眼福。今日一見,果真名不虛傳!”

庭淵皮笑肉不笑,隨意挑著個空位坐下,將氅衣遞給堂倌,吊兒郎當地說:“各位身側皆環著軟香玉,還惦記我這人做什麽。”

“這些不過是庸脂俗粉,難登大雅之堂。”有人嗤笑一聲,就著只蔥白手引頸喝罷一杯酒,方才喟嘆一聲,“美則美矣,卻是在皮不在骨。”

他懷中的舞姬笑容僵住一瞬。

在場各路人的眼睛都黏在庭淵身上,後者卻好似全然感覺不到,兀自捏著個柑橘剝起來。

他在輕歌曼舞裏垂著目,分毫瞧不出喜怒,秾麗的眼睫半蓋住眼下小痣,眨眼間光影切換,顯得無辜又狡詐。

“庭二爺近來也算名動煊都,聽聞光是繁錦酒樓便跑了兩遭!可是那伯小將軍諸事繁忙,冷落了二爺?”離庭淵最近的一人咂摸著嘴側目看他,聲調誇張地說,“我對前兩日金隱閣中事情也所有耳聞,二爺若覺得不盡興,日後可以多找我們一塊玩兒——包二爺滿意。”

滿座哄堂大笑。

庭淵也笑,將幹幹凈凈的橘瓣丟進嘴裏,懶洋洋道:“好啊。”

席間笑聲錯落,在座的一眾紈絝吃閑餉啃家底,平日裏嘴碎得很,最愛聚在一塊兒打發時間。

事情一經言語傳遞便會變味兒,這些人不關心煊都朝堂利益糾葛,不在乎黨爭軍功,反倒對著各種香艷流言可勁兒扒拉,前兩日金隱閣戲後的一出鬧劇經夫浩安的口,早在他們中傳了個遍,此刻見著了真人,怎能不興奮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