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1章 監守自盜

看到墻上的銹跡,伯景郁伸手去摸。

被庭淵一把握住他的手,“別摸,這些銹要是劃破了你的手,容易感染。”

伯景郁哦了一聲,反手就抓住庭淵的手。

長纓颯沓,破風而至時帶著悍然兇猛的氣勢,謝韞閃身避過,繼而迅速以手中長劍擋住雪亮槍尖,兵器摩擦間發出嗶剝錚響,震得謝韞小臂發麻,踉蹌著朝後退了幾步。

伯景郁的長槍緊追不舍,轉瞬已逼至謝韞喉頭,堪堪只離一寸。

“我認輸我認輸!”謝韞揉著胳膊開始嚷嚷,“差不多得了啊,你這哪兒是要跟我切磋,分明是來拿我撒氣的。”

伯景郁將長槍收回,疾拍著翅膀落到他手臂上,同主人一起默然看著這人。

謝韞訕訕一笑:“這下可以陪我一塊兒去了吧,你氣也出了,筋骨也算活動了——雲野,多少惦記點兄弟情誼。”

“你退步不小,”伯景郁淡淡掃他一眼,“改明兒知會你爹一聲,年後還是早日入營為好。”

“你少冤枉人啊!我擅長的是遠攻,近身肉搏本就打不過你。”

此話不假,謝韞的父親是一路從鎮北軍騎射營裏提拔起來的,他自幼耳濡目染,自然跟著他爹學得一手好騎馬射箭的好本事。

不過他生性散漫不服管教,從小到大雖彈鳥射兔打了諸多牙祭,揍也沒少挨。

他爹調至煊都都指揮所後,諸多雜事纏身,比不得鎮北軍中能看住人,謝韞徹底放飛自我,待他爹發現時,早在煊都各路玩樂場混得如魚得水了。

謝韞屁股還隱隱作痛,生怕伯景郁跑去自己爹面前告狀,打發了府內下人收走他倆的兵器,苦著臉說:“你往那兒一坐就成,我叫的都是些還算好相與的,多在這煊都認識幾個人也不賴啊。”

“雅集這遭要是不成,緊接著便是冬祭除夕,得翻了年才能再見小寒一面。”謝韞瞧著他的臉色,得寸進尺道,“年後不用你說,我早已決定好入營考武舉了。好雲野,這次不去瓦舍那種熱鬧場子,就那麽幾個人。”

“就算你倆相互置氣,你舍不得兇他,不也已經拿我瀉完火了嗎?”

伯景郁額角青筋直跳,冷冷瞥他一眼:“別瞎說,閉嘴。”

謝韞一下樂出聲來,撫掌道:“庭二好手段啊,給你溜成這樣,我都是頭一回見呢。”

“謝韞,”伯景郁心理躁得慌,冷冰冰盯著謝韞,出聲嘲諷道,“要對他這麽感興趣,我看也別辦什麽雅集見小寒了,你直接找他去吧。”

謝韞又驚又慌,立馬三指並攏朝天發誓道:“天地良心,我對小寒一心一意!”

疾被他這突如其來的一嗓子嚇著了,頗為不滿地唳叫回去,躍躍欲試地拍了兩下翅膀。

這陣兒雪停了,伯景郁一擡手,雪白的海東青便掠翅入了鉛色長空,很快瞧不見蹤影了。

伯景郁看著這小子一臉慷慨憤然的模樣,嘆了口氣:“就這一次。”

他的一腔少年心意已然注定無果,來了煊都被迫成親,這經年久藏的愛慕便像雪粒揚在冬日的天地裏,惟有曠野的風聲撕扯著他,破破爛爛地四下飄散,不知得歸何處。

自己雖已不可及,謝韞總還是有希望的。

他大抵能幫上一點。

***

有風卷過雲松山麓,枝稍又簌簌落了雪。

庭淵下馬時偏頭打了個噴嚏,典廄屬慌忙迎上來噓寒問暖,庭淵沖他招一招手,神色倨傲地問:“屋裏烘著碳嗎?”

“自然,”典廄屬瞥見眼前這位凍得泛紅的鼻尖,連忙把人往屋內引,邊走邊仔細瞧著他的臉色,用慣常的一詠三嘆調說著正事,“再過幾日便是北郊的天地壇冬祭,滿朝文武百官皆需同往。按照往年慣例,咱們得備好棕、白、鐵色馬共一百匹。今年鎮北軍回來不少人,因而略有所不同,或需多送幾匹以備不時之需——少卿大人,您請過目......”

典廄屬將一薄子往庭淵手中遞,庭淵只草草掃了一眼,不耐道:“你看著辦就行。”

說罷,他便沿著長廊溜進屋去了。

屋內實在暖和過了頭,一群養馬的糙漢子哪兒這麽畏寒?庭淵心下生疑,進正堂時放輕了腳步,一點點繞過了屏風。

趙修齊正坐在軟椅上,見人來了,方才慢悠悠咽下一口茶,溫聲道:“世子,幸會。”

庭淵斜倚著屏風,半抱著臂笑了一下:“二殿下,國子監到了年底,已經日日休沐了嗎?”

趙修齊手裏捏著顆冬棗,聞言也笑,說:“世子聽著可不大歡迎我來。”

“沒有的事兒,”庭淵朝他走過去,替趙修齊把話補全乎了,“左右不是司業大人想來的,是五殿下想來雲松山跑馬玩兒,是麽。”

兩人相視,一瞬無言。

庭淵也從果盤裏撿了顆棗丟進嘴裏,不如他在寧州走的那天吃到的甜,他問:“五殿下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