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6章 執念難消

趙承文不知不覺已經看了半天這個悠哉地捏制手工制品的頻道了,忍不住狠狠羨慕了一把可以在第三場劃水的小屁孩兒後,他終於想起自己還得完成監考的使命,不能一直待在這片表面上看歲月靜好的水鏡畫面裏了。

它分明是在用慢節奏和懶散的休閑狀態,蠶食他想要努力工作的上進心。

他心想這孩子太壞了,直接幹擾到了他為修仙界下一代可持續發展的偉大教育事業做貢獻。

於是他這般惡狠狠地想著,手晃了幾下才戀戀不舍地將姜澈那頁翻篇,繼續看那幫想象力異常豐富的小孩們在恐懼面前掙紮。

他一連看了幾個害怕兇獸的孩子的幻境,沒被嚇到,甚至還有點想笑。

主要是這幫孩子缺乏真正的戰場經驗,,可能對兇獸的唯一印象也僅限於課本,更可怕的是他們可能壓根沒記住多少,腦袋裏面構造出的兇獸不倫不類,吼叫聲更是一點氣勢沒有,還難聽得要死。

眼前這小孩來自楚家,場景裏滿街的人群動亂,場面一度雞飛狗跳,說是獸潮來了。他一拉水鏡,發現所謂的獸潮居然就來了十頭兇獸。

就這?就這?這就是大型獸潮了?嚇得什麽鬼樣子啊?

他癟癟嘴,這幫孩子是真的沒見過獸潮,那時一種遮天蔽日密密麻麻的龐大數量,兇獸跟隨將領一齊咆哮沖鋒的刹那,足以讓人生出人族渺小卑微的感覺。

他無力吐槽,看了陣圖運轉功能無誤就快速往下翻了。

這次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刺目猩紅的血色。

那場景似乎及其空曠,四野蒼茫望不到邊際,地表土壤潮濕黏膩,血腥味腐臭味遮住了嗅覺,不知何處吹來的罡風席卷著黃沙彌漫到蒼穹,鋪天蓋地的壓抑感直沖肺腑,趙承文如身臨其境,立刻被場景中的真實感所震撼。

他將水鏡拉遠了些,場景縮放,他看清了天際的情形,才意識到那讓人難以喘息的壓抑感來自於何處。

蒼穹上血紅的積雲翻滾著紫色的暴戾弧光,雲層相互劇烈摩擦,血紅逐漸向墨色靠攏,愈發壓抑了起來,這其中,似乎醞釀著一場雷劫。

他看了一眼,只覺得神魂都跟著激蕩了起來,便不敢再多看一眼雲層中的劫雲了。

此處鳥獸絕跡,靈氣滯塞,戾氣橫行,然而這地表站著一個孩子。

他頭發蓬亂,衣衫襤褸,臟兮兮的面頰上掛著幾道流血的劃痕,原本幹幹凈凈養尊處優的身軀密布著傷痕淤青,烏黑的眼流露出超越他此時年齡的滄桑和絕望。

他過了半場才進了這孩子的幻境,不知他經歷了什麽,才變成如今這副模樣。

趙承文從滿是血汙的臉上辨認了一下,他記得,這個孩子叫喬陌。

他對喬陌的印象極深,無論是那一手刻板的字還是一板一眼的性格,還是剛剛第二場測試中,他那句自負卻動人的“若是舉世非之,便是世人錯了”的言論。

他知仙門四大家族總有些超智的孩子,他們甚至對大道的領悟能力遠超他們這些活了千載的長輩,再加上修仙界中的孩子向來早熟,他對喬陌的這種沉著內斂刻板認真的性格存在也不足為奇。

然而,他卻不得不注意到他此刻的神情。

他太過絕望無助,飽含熱淚的眼眶通紅,卻死死瞪著遠方的劫雲不肯眨眼。

竟然在某一刻,趙承文懷疑他見慣了生離死別和無可奈何,否則怎會流露出那樣滄桑的神情?

遠方的劫雲翻滾著紫色的閃電,奔騰咆哮著劈下。

耀眼至極的紫色巨龍粗壯的身軀蜿蜒而下,似乎要吞噬撕碎一切。

地表的一抹紅衣在罡風吹拂下揚起破碎的衣擺,在身後獵獵作響。他一身血紅,這幻陣龐大空曠,整體基調又全是紅色,以至於趙承文拉近了水鏡鏡頭才發現這個人的存在。

他似乎已經承受了許久的雷劫,身軀微微佝僂著,在直徑寬度將近十米的雷劫面前顯得渺小且脆弱。

他揚起細瘦蒼白的頭頸,氣勢再次節節攀升,直至被龐大的電光吞沒。

趙承文終於意識到,這片劫雲根本不是這個孩子的,而是屬於遠方那個身著紅衣人的。這個叫喬陌的小孩,怕的根本不是自己渡雷劫,而是怕場中那人渡不過去。

雷劫不知疲倦,一遍又一遍凝聚,打在那人瘦削的身上,卻絲毫沒有停頓的意思,雲層墨色欲滴,湧動的能量越來越龐大,趙承文隔著水鏡都可以感受到那雷劫中蘊含著的磅礴威力。

壓抑感鋪天蓋地,重如萬鈞。

趙承文被逼得退得極遠,心中腹誹:這喬陌什麽來頭,幻境場景構築得也太過真實了吧?而且,這他媽是什麽雷劫?劈了這麽多,早就超過了七七四十九下吧?怎麽還不停?

那人再也撐不住,撲通一聲跪在地上,猛地噴出大口大口的鮮血,驚天動地地咳嗽著,幾乎要把五臟六腑化成碎塊全部咳出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