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92章 此千裏馬,幸得天眷!

“律法只是工具,而工具則是要看誰來用。在墨者手中,刀是為了救人,可在亂臣賊子手中,握住刀是為了自己的利益。

這兩種人當然不一樣,但刀是一樣的,難道因此,刀就黯然失色了不成?

還是說在墨者手中的刀才算刀,別人手中的就不算呢?”

顧擔反問道。

將墨者替換為法家,將刀替換成律法,將亂臣賊子替換成違法之人,這是一樣的道理啊!

工具也好,制度也罷。

最關鍵的是,掌控著他的人。

而與墨家、儒家不同的是,法家立身之本就在廟堂,就是最熟悉那一柄刀的人,甚至掌握著如何鑄刀的手藝。

但也僅僅是手藝了。

真正握著刀的人,不是法家,從來都不是。

鄭非只有想明白了這一點,才能真正搞清楚法家的作用是什麽。

大公無私、清正廉潔、剛正不阿、無懼權貴……這些東西當然很好,若沒有一星半點值得欣賞的地方,顧擔也不可能給鄭非一個機會。

但有這些東西,僅僅只是合格的持刀之人,連鑄刀都做不到,更別說是做刀的主人了。

“律法是因人而定,自會因人而變。同一套律法,對不同的人來說,作用不一樣,不很正常麽?

你說那頭青牛是兇獸,在尋常人那裏,固然無錯,千百個普通人都不是那頭青牛的對手。如此說來,自是大兇至極。

可若青牛在強者的手中呢?武道宗師的手中呢?青牛還能算是兇獸麽?

抱著律法研讀,將其記在心中當然是一件好事,可若不懂得變通的道理,認為落下的筆墨就永遠正確,何嘗不是一件蠢事呢?”

顧擔不遺余力的為鄭非解惑。

看的啟志帝眼中滿是羨慕之色。

顧先生回來這麽久了,可從來都沒有跟他說過這麽多的話。

當然,往好的地方想,他除了想法曾略略有悖於顧先生之外,其他事情做的還是很不錯的,所以無需顧先生苦口婆心的教導。

一番詳解,鞭辟入裏,如果這都聽不明白,那就連正常人都算不上了。

鄭非明白了顧擔的意思,盡管心中還是有些難以接受,但在絕對的真實面前,完全無從辯駁,除非他準備拋開事實不談。

雖然鄭非很執著於“法不可違”這件事,卻也沒有傻到那種程度。

他自己也知道律法是會改變的,只是應對不同的人,律法的作用也有所不同這種事情,很少被拿在台面上去說,更別說剖析的如此深入了。

“還請顧先生解惑,您先前說最大的規則可以改變這一點?”

鄭非格外認真的問道,滿臉專注。

“是的。律法只是人用在人身上的工具,若是沒有人存在,律法又是什麽東西?一紙空文而已。

但有些東西,無論人在與不在,都在那裏。便是世間無人,也不能更改其意。”

顧擔手指向天穹的那一輪烈日,說道:“烈陽高懸天穹,東升西落。大河奔流,向東而去。生靈生老病死,循環往復。對於人而言,這些東西才是難以違逆的,最根本的規則,遠比人之律法更高的天地規則。

天地規則不以人之好壞而有所轉移,也不會嫌貧愛富。貴為聖王、聖人也好,低賤如塵土的乞兒也罷,當規則到來的時候,每個人都要平等的經歷。

這難道不就是你所渴求的最大的公正與公平麽?”

“墨家的明鬼和天志?”

鄭非下意識的說道。

“哈。”

顧擔輕笑出聲,然後點頭道:“也可以這麽說。一些東西,總是殊途同歸的,它們可以有很多個名字,知其意便可。”

“這是這些東西是與生俱來之物,人如何能夠觸及呢?如您所言,若我想要讓太陽西升東落,亦或是要改寫生老病死,難道也是可以做到的麽?”

鄭非愕然道。

這更大的規則實在太大,大到想都不必去想。

人之律法怎麽說也能用在人的身上,努努力尚且能夠追求一下,可想定下天地的律法,那得是什麽人啊?

“為什麽不可以呢?”

顧擔反問。

他伸出一根手指,放在了石桌前。

鄭非的眼神不好,但沒關系。

天地間有風吹拂而來!

初時緩慢,然後迅疾,短短片刻的功夫,一朵極為小型的龍卷風就出現在了顧擔的手指尖上。

“你伸出手來。”

顧擔說道。

鄭非略顯幾分茫然的伸出了手。

顧擔將那一只小型,好似花瓣般的龍卷風放在了鄭非手裏。

院內分明無風,鄭非的頭發絲都未晃動一絲。

可在他的手裏,分明的握住了風。

鄭非的臉上露出了難以言喻的震撼之色,整個人呆若木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