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章

棲芳領命而去。

玉昭衛諸人心下皆暗松一口氣。

沈丹熹緩緩收回手, 撫摸自己殷紅的指尖,興致勃勃地說道:“那不如這樣吧,你們現在去殺了殷無覓,我便解開對玉昭衛的言縛, 容許你們護衛在我身側。”

她話音未落, 玉昭衛方才松懈的一口氣再次提上來, 眾人身軀緊繃,面面相覷,神情驚愕。

沈丹熹倚靠在軟榻上, 雖笑著, 可臉上的神情卻很認真, 目光從眾人臉上掃過時,隱含著審視和衡量。

當日大婚之時, 這些玉昭衛皆在昆侖巔上, 殷無覓從晟雲台墜落虞淵時,他們是最先隨著昆侖君跳下虞淵的侍衛, 便也親眼目睹了閬風山主的慘狀。

殷無覓躺在虞淵底部, 周身經脈寸斷,心口的血止也止不住,大股鮮血湧出, 將他身上喜服浸透。身上靈力如螢火一樣不斷流逝,法身已現出潰散之態。

若非昆侖君當機立斷, 分出部分本命仙元相護, 殷無覓恐怕撐不到從虞淵出來。

由此可見,神女殿下殺他之心。

可即便是如此, 閬風山主對神女殿下依然毫無怨尤,並未責怪她分毫, 他自己浸在澧泉當中命懸一線時,都還在牽掛著神女的安危。

玉昭衛十三人並不明白殿下和山主之間究竟發生了何事,才會在一夕之間反目成仇,可這並不妨礙他們當中有些人已在心裏為閬風山主鳴不平。

至少從他們眼中所見,從晟雲台大婚之日到現在,神女所做的每一件事,都是在傷害閬風山主。

嘲麓走上前來一步,拱手道:“敢問殿下閬風山主是犯了什麽過錯,殿下要如此對他?”

沈丹熹掀起眼皮睨他一眼,似笑非笑道:“你是在質問我麽?”

嘲麓將腰更深地彎折下去,垂首道:“屬下不敢,只是閬風山主身為一山之主,就算是犯了什麽過錯,也應該交由司法堂審理,由主君裁定,殿下私自下令恐怕不妥。”

又有兩名玉昭衛緊隨其後,剛正地諫言道:“閬風山主深受重創,這一段時日來是主君日夜不歇為山主渡靈,好不容易才救回山主,若我們再次傷了山主,也無法對主君交代,請殿下三思。”

“殿下,山主一直心系殿下的安危,我們聽召回歸,他沒有半分阻攔,臨走之前還曾囑咐我們好好保護殿下。閬風山主對殿下之心,我們俱都看在眼中,請殿下不要受奸人蒙騙。”

他嘴裏所說的“奸人”是誰,答案不言而喻。

於公於私都叫他們說完了,看來殷無覓的確很得人心。

沈丹熹心中不悅,甚覺無趣,在一片“請殿下三思”的規勸聲中,半跪在地的曲霧突然起身,抱拳道:“屬下曲霧聽從殿下之令。”

她這一句話說得鏗鏘有力,將所有人都震得默了默。神念的波動在虛空中蕩漾,曲霧耳邊飄來許多密語,全是震驚與不解。

“大人?”

“曲霧大人,殿下與閬風山主之間怕是有誤會,兩人在鬧別扭,何至於此?”

“大人,殿下沒有處置閬風山主的權力,你身為玉昭衛之首,不勸言殿下,為何還要陪著殿下胡鬧?”

神念出自靈台,衍自魂魄,乃是將識海當中的神識外放,以達到定向傳音之效。但是在魂力境界相差懸殊的情況下,神念傳音是可以被旁人捕捉到的。

沈丹熹將他們的密音聽在耳中,甚至能清晰辨認出每一句話都來自何人。她亦擡眸,饒有興致地看向曲霧,眼中帶著明晃晃的疑問——曲霧大人為何要陪著她這個殿下胡鬧?

曲霧鄭重其事道:“我等受昆侖山君和四水女神授印,成為玉昭衛的那一天起,便守衛殿下身邊,聽從殿下之令。殿下所下指令,正確與否,應不應該,都不是屬下該考慮的,我等只需執行殿下的命令。”

周圍玉昭衛皆沉默,連神識波動也無了。

沈丹熹深深看她一眼,對她的回答十分滿意,頷首道:“好,那你去吧。”

曲霧領命,又有幾名玉昭衛站出來,隨著她一同領命而去。剩下的玉昭衛躊躇片刻,也俱都拱手道一聲“屬下領命”,疾步往外殿趕去。

至於是去殺殷無覓,還是去救他的,便很難說得清了。

前殿很快傳來拼殺之聲,距離沈丹熹休憩的後院主殿並不遠,她稍稍擡一擡眼皮,就能看到半空閃動的刀光劍影。

沈丹熹仍安然地坐著,研究手中卷軸上的銘文,一點也不在意外面的打鬥會如何,也並不好奇玉昭衛是否真的聽從了她的命令全力擊殺。

宮娥們被嚇得跑來後殿,隔著花園,站在廊下朝沈丹熹遙遙望來,卻沒有一個人敢走上前。

神女殿下近日來心情總是時好時壞,好時會願意同她們多說幾句話,壞時又會發脾氣將所有人都趕出去,性情和以往相比截然不同,純然像是換了一個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