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4章 以儒之法制儒!

扶蘇讓人給諸位大臣送上一杯茶水。

他淺嘗了一口,同時在腦海想了一番,暗中將目光掃了眼李斯,他並沒有急著把自己心中的真實想法直接道出,而是問起了另外一件事。

扶蘇道:“諸位對儒家是何看法?”

聞言。

眾人目光微挑,有些不解其意。

李斯冷聲道:“蟲蟻蛇鼠,敗葉殘枝。”

“過往天下紛紜混亂,凡此等根源,皆在儒生亂政,今天下已定,法令出一,民當效力農工商旅,士當學些法令辟禁。”

說著。

李斯目光深邃的看了扶蘇一眼。

眼中流露出一抹擔憂。

李斯停頓了一下,繼續道:“士人該明白自己當行之事,避開自己不當行之事,做奉公守法之國人,然則過去諸儒生不師今兒學古,以非議當世為能事,以蠱惑民眾為才具,此皆不知國家法度也。”

“古時天下散亂,無法一治天下,方有諸侯林立,議論之人皆崇古害今,大張虛言以亂事實;士人修學皆從私門,國家之學不能立足。”

“今我大秦,業已別黑白而定一尊,然過去私學之士依然傳授非法之學,但有官府政令頒行,則人各以其學非議。”

“入則心非,出則巷議,宣傳自家學派以博取名聲,秉持異端之說為特立獨行,鼓噪群下,張揚誹謗,此等惡風過往風行,國家威權彌散於上,去年開始陛下禁民人私相議政,去廟堂下議之制,這才使得國家事權一統。”

“儒家……”

“天下蠹蟲,一群害群之馬!”

寬闊敞亮的大殿靜如幽谷,唯有李斯的聲音在殿內回蕩。

扶蘇苦笑一聲。

他知道李斯會錯意了。

李斯恐是認為自己對儒家還念有舊情,想讓儒家重新回到朝堂,所以特意將過去被朝廷認定的事實重申了一遍,這未嘗也不是對自己的提醒。

扶蘇恭敬的作揖道:“多謝丞相提醒,只是扶蘇並非念及儒家昔日的恩情,只是想借儒家之名,問諸位大臣一個問題。”

“大秦當真能將儒家從帝國掃除嗎?”

舉座一時寂然。

能嗎?

恐怕是不能。

李斯蹙了蹙眉,搖頭道:“儒家在天下根基深厚,想要徹底拔起,需耗費極長時間,而如今隨著儒生被驅逐出朝堂,以及焚書法令的頒行,儒家在天下已如喪家之犬,臣相信用不了多久,儒家就將在大秦再無立足之地。”

扶蘇搖頭,繼續道:“我問的是能將儒家從帝國根除嗎?”

李斯遲疑片刻,搖頭道:“就目前而言,難。”

“儒家對底層民眾蠱惑性極強,也極具煽動性,這些年又跟六國余孽串聯在一起,沆瀣一氣,想將儒家從帝國根除,非短時能做到。”

“眼下朝廷只能遏制,並不能真做到杜絕。”

聽著李斯的回答,扶蘇卻不置可否。

他淡淡道:“我對儒家的情況有一些了解,因而跟丞相所言,或有一些不同之處,在我看來,儒家之所以難纏,除了丞相所說,便在於儒家對底層的時刻侵蝕,自周王室衰弱,天子失官,學在四夷後,原本為各國王室諸侯掌握的知識外泄,流落到了地方,繼而造就了前面一兩百年的百家盛世。”

“然在這大爭之世的幾百年裏,太多學派新起,也有太多學派沒落,甚至是直接消亡,天下唯有少數幾家是真正一直在不斷發展的。”

“其中便有儒法道。”

“我對道家了解不多,因而不多做評價。”

“秦以法立國。”

“法家能茁壯成長是因紮根於秦。”

“而儒家呢?”

“昔日六國可有一家以儒為學?”

“沒有。”

“那為何儒家卻能不斷發展壯大呢?原因又在何處?”

扶蘇不斷發問。

李斯等人蹙眉,但也並未開口。

好奇扶蘇對此的理解。

扶蘇緩緩道:“原因其實丞相已經說了。”

“國家之學不能立足也。”

“國家之學不能立足,但底層對識文斷字的渴求卻並不會減弱,而儒家又一直推崇有教無類,相較於法家、道家的無形門檻,儒家入學的門檻其實很低,因而備受地方豪強、一些沒落貴族的歡迎,他們也願意給出幾塊肉脯,讓自家子弟去學習知識,掌握文字。”

“在學習文字掌握知識的過程中,儒家的思想也是潛移默化的傳播出去。”

“百余年來,儒家借著紮根底層的習慣,雖沒有被各國正式列為顯學,但實則早已成為了顯學,而天下各地也一直在受到儒家影響。”

“地方才是根本。”

“法家推出的以吏為師、以法為教。”

“諸位大臣認為,能進入學室的人能有多少?民人欲學法令,又有多少途徑門路可以學到?李丞相給朝廷提供了一個方法,但這個方法卻束之高閣,讓人難以企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