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85章、全本屠龍術,歷史的車輪(第3/4頁)

但軍務會議總參謀也是文臣了,將來會怎樣?

現在甘心接受要降等襲爵的宗室和勛臣,他們的子孫將來還能不能服服帖帖?

連司禮監的地位也已經被禦書房排擠了不少!

若說這些只是為了再造大明、創個中興盛世,那也就罷了。可是連天子、皇家的臉面也印在了錢上,從此變得庸俗,這又是為哪般?

“……原來崔元當時拐彎抹角的,說的是這事。”

於是孫交震驚了:“陛下難道打心底裏就沒想過這些?”

朱厚熜表情復雜:“朕確實沒想過。”

這是思維觀念的完全不同,朱厚熜實在見多了錢上印人頭的局面,心底更沒有太多對於皇權神聖的執著。在他看來,這麽做是好處多多的,所以為什麽不做?

如今被孫交直接一提,他想了想就說道:“百姓對天家不覺得那麽神秘了,與將來的皇權穩固與否是兩碼事。朕實話實說,如今中樞改制,對國家更有利,對天子確實不如以往有利。或者換句話說,如果天子庸碌,不至於因此對國家禍害過重。如果天子想有所作為,那就對天子的能力要求更高。”

他設計了更復雜的體系,將來的皇帝如果想要打破,一定會更難了。

在目前這種體系下,將來必定會漸漸走向虛君的那一步,國策會議只怕漸漸變為議會,而總理國務大臣成為實質的君主。

如今制度下的軍權、財權、人事權、決策權、監察體系,也會帶來諸多牽制。不論是皇帝想打破它回到從前,還是某些野心家想打破它重新整合,都會面臨新的極大阻力。

畢竟,如今這個制度是皇帝甘願舍棄了部分皇權換來的。任誰想要獲得更大的實質性皇權,將來都會面臨其他不甘心權力被收回的人的反撲。

孫交不理解的就是這一點,他的心態很復雜。如果不是因為他的外孫是太子,他的心情不會這麽復雜。

朱厚熜堅決地說道:“天下從無王朝當真千秋萬代,若想傳承得久遠一些,該有些新的舉措,有舍才有得。當然,朕也並非不為子孫後代考慮。雖然英主雄主難求,大約還是庸碌者多,但朕還是有辦法的。”

“……臣鬥膽請教。”

“那無非就是教育二字罷了。”朱厚熜笑了起來,“太祖曾有祖訓,然世代變遷,大明在發展,內外局勢也常有不同。朕那實踐學、辯證法,正是要教會子孫後代這一點。既明其理,又有實踐,終歸不會差到哪裏去。譬如載垺,朕讓他去一趟雲南,就是讓他先看一看。載墌將來也一樣,朕會讓他同樣先歷州縣的。”

“陛下,這萬萬不可!”孫交大驚,“越王去雲南,臣知陛下用意。然太子離京,豈是小事?”

眨眼間,孫交從這一代的後宮奪嫡,聯想到將來一代代的後宮奪嫡。出門在外,不出意外的話就極容易出意外。為了大位,當真是什麽事都有可能發生。

“朕說了,朕能讓載墌這麽做。至於載墌將來能不能、敢不敢讓他的兒子這麽做,那便是將來的事了。”朱厚熜不以為意,“儲君不明實務,將來繼位,也無法從國事為重的角度出發掌穩朝政。也不會那麽早,在讓他出去歷練之前,朕還有很多東西要教他。”

“……陛下之教育,可保歷代儲君賢明?”孫交始終不以為然,皺眉不已,“莫不如還是在將來大明國富兵強、再造盛世後,仍舊再改一改中樞之制吧,至少讓太子將來好掌權一點。”

朱厚熜沉默了。

不知不覺地,他要開始面對將來自己的子嗣能否坐穩皇位的問題。

大家仿佛對他能夠再造大明不持懷疑態度了,現在只有與皇權緊密聯系的勛戚們,開始擔憂將來的局面。

過了一會,朱厚熜又笑了起來:“國丈何須著急?朕虛歲才二十七呢。”

“……臣老了啊!”

孫交心裏有話不知當講不當講:朱家皇帝,除了你印到寶票上的太祖、太宗兩人一個活到七十一、一個活到六十五,其他諸位再刨開四十八的仁宗、四十一的憲宗,便都是四十以下人就沒了。

論在位時間,永樂年號用到二十二,成化用到了二十三年,剩下年號都是十幾年甚至幾年而已。

你知不知道嘉靖這年號已經用到了十一年,其實已經是中老年號了?

但皇帝畢竟才二十七,不能咒他也有可能活不過四十,孫交只能說他自己已經老了,渾然不管顧仕隆在陰間有話想說。

人與人對還沒發生的歷史並不能感到相同,朱厚熜只覺得無奈。

但是自己當真能比道君活得更久嗎?朱厚熜只能嘆道:“也罷,朕便先將數卷書給國丈讀一讀。這是安嬪過世後,朕在這三年多的時間裏慢慢寫的。國丈先讀完,回頭再跟朕來談這個話題,可好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