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61章、浪潮奔湧,天恩浩蕩(第2/5頁)

年幼的張白圭聽著父親和祖父的談論,握了握小拳頭。

在湖廣東南面的南直隸徽州府歙縣,也有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在守孝。

他身上的麻衣已經很舊了,但一直罩在身上。

此刻,他剛剛踏著上午的陽光從旁邊林中走了出來,手裏提著一只野雞和一只野兔。

在他守孝的棚子旁邊,還有兩個年輕人在那裏閑聊,一聽到動靜望了過去,然後就一臉欽佩地站了起來。

“直哥,這麽早就進了山啊?”

被稱作直哥的年輕人揚了揚另一只手上的弓打了個招呼,隨後咧嘴笑道:“你們兩個小兔崽子倒來得早。你們家裏又不是沒田,還來蹭老子的吃喝。”

“直哥,你這可就是冤枉我們了。看,昨天跟老六在縣城裏帶了好酒回來,這才來找你啊。”

“哦?哪來的錢買酒?你們兩個莫非幹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?”

“哎呀,又冤枉我們!”其中一個麻利地燒火,讓另一個去洗剝那野雞野兔,嘴裏說道,“是許家在縣裏招工,我們已經準備跟許家一起去浙江,出海掙錢了。買酒的錢,是先發下來讓我們安頓好家裏事的。”

那直哥眼神一凝:“出海?”

“直哥,過了這個月,你守孝也期滿了。”那年輕人期待地看著他,“要不,咱們一起去?咱這附近鄉裏,一共有六個人一起走,大家夥一貫都是以你為首。聽說許家在浙江那邊的生意已經很大了,有你在,我們六個不會受欺負。你還識字,懂算賬,一定會得重用的,兄弟們也能跟著沾光啊。”

那直哥沉默了一會,開口問道:“許家給多少月銀?”

“二錢月銀,管飯管住。”那年輕人看著似乎有戲,立馬來了精神,“若是肯跟著上船出海,月銀就有五錢。運氣好掙得多,還有賞賜。直哥你這麽大本事,起碼月銀有一兩,就算花用一些,一年也能攢下好幾兩銀子!”

一年能掙下一畝田,兩三年能掙下一個宅子,確實挺誘人。

那直哥看了看不遠處自己母親的墳塋,想了想就一拳擂在那年輕人肩頭:“出海,那是賣命的錢!哪六個?別錢沒掙著,小命喂了海裏王八。”

“還能是哪六個?自然是從我到老七了。直哥,你是老大,不能不管我們吧?”

看著他咧嘴的笑容,那直哥臉上帶著微笑:“讓我猜猜,你們幾個已經把老子賣了對不對?這酒錢,莫不是也有老子一份?”

“老大英明!”年輕人手裏多出了一個木牌遞了過去,“實話實說,酒錢都是老大出的,我們也還沒有賣身。許家的許棟老爺早就知道老大的名聲,他讓我來問問你。只要拿了這木牌,月銀一兩起。見了面,再定好差使、月錢。”

那直哥拿起木牌端詳了一下,正面是三個字:徽海許。背面是兩個字:王鋥。

這是他的名字,熟悉的人喊他直哥,只不過因為他性情剛直、義薄雲天。

王鋥冷笑了一下:“聽說這徽州海貿公司,是好幾家合夥的,背後還有寶船監的股。許家有幾條船?”

“我打聽過了,許家船團一共有四條大海船、三條小海船。咱們徽州大船團,一共有十五條大海船、二十七條小海船。如今在浙江寧波各家海商中,皇明記海貿行那些企業不論,民間海商公司,我們徽州排第二了!”

“這是想做第一、招兵買馬了。”王鋥看了看那年輕人,過了一會咧嘴一笑,“也罷,反正老子已經孑然一身,就到海上闖一闖,總不能眼看你們六個去枉送性命。”

“直哥仗義!”那年輕人喜不自勝,“老六,洗剝好了沒?”

遠處小塘邊隱隱傳回聲音:“在剝了在剝了!”

“直哥,我去喊他們都來,再帶點下酒菜。”

過不過時,這本應禁葷腥守孝的窩棚前便都是歡聲笑語。那王鋥顯然是個灑脫漢子,並不如何在乎這些禮教條規。

於他而言,父母生他養他,在這裏守一下孝是人倫應有之義。

但是捕獵山珍,飽了肚子也暢了心懷,同樣是父母的期望,哪能整日哀戚、瘦成皮包骨?

徽州東北面的南京,楊一清離世、明旨入廟的消息已經傳來,但許多人關心的還有一件事。

“嚴惟中當真是這樣說的?”

在一戶人家的正堂裏,從門口到這正堂,掛著不知多少匾額、書畫。若是細細看去,無不出自書畫名家、一時重臣手筆。

正堂當中主客,也個個都穿得體面,須發一絲不苟。

問話的是其中一人,主人家凝重地說道:“一字不差!若非事關重大,國策殿中事,那幾位大人自然不敢漏泄。楊公驟然離世,這一場辯議才沒進行下去。但嚴惟中何許人也?他是陛下一手拔擢的人!”